我在故宫修文物
第一次在视频上看《我在故宫修文物》,让我煮糊了两次面。最后决定将就的把第二次煮糊的面给吃了,好方便专心地看完,这个朋友圈讨论已久的纪录片。看完心中有许多感想,隔天找时间又专心地从头到尾将三集再看了一次,然后激动的在自己的微信分享。没想到,几天后萧导演就联系上了我,告诉我一个好消息,《我在故宫修文物》将重新以电影版本在院线上映,邀我为电影版作配乐,这真是个又惊又喜的双响炮。 这几年来一直关注纪录片,缘由自《他们在岛屿写作》,让我把观影片爱好部分地聚焦转移到纪录片这个类型里。近两年借由在“台北电影节”或“金马奖”当评审的机会,更让我对纪录片多了一份尊敬之心,因为纪录片是一种以时间与个人眼光,所累积出最真实的艺术作品;它告诉我在另一个人眼里,这个世界曾发生过什么、或者正发生着什么。因为透过别人的眼睛、也因为它的真实,所以我的感想才浓厚。 《我在故宫修文物》里,萧导演的眼睛聚焦的是一群“匠人”。这些年来“匠人精神”再次被关注,但大多落在国外的匠人身上。其实近年来我身边有许多朋友,已默默地把眼光转向国内各传统工艺的匠人身上,我的艺术收藏有时候也需要修复,所以常与他们接触,多年下来对画作修复师有了一份既亲切又尊敬的心情。因为他们总能把我心头好,回归到一个最安全、稳定的状态。我就是满怀着这样的心情观赏《我在故宫修文物》的,透过导演的眼睛,以平凡人的角度去近观这一群常年在故宫院子里,安安静静地面对自己工作与人生的人。有三十年的老师傅、也有才刚刚进入这个院子的年轻人,他们与我们同时活在一个时代,选择另外一种安静人生。 我如何以音乐去诠释那一个宁静世界,这也是个需要先安静心、向他们学习的过程。在这么一个动人而特别的影片中,我该如何不影响创作者的表达,诚实地传递给阅读者的情感,藉抽象的音乐语言,去描述那一份专注的心和匠人们生命里的纯粹与芬芳的时光。除了手艺和专业知识外,时间是匠人最珍贵、也是最大的成本,电影中来回穿梭在他们各自平静、专注、不缓不急地面对来自久远以前的文物,和故宫某个角落的时间与空间。他们说着如何把这些经过时间淬炼、精神依旧却外表苍老的文物,凝固在一个最安定的状态,停在一个被后来人关注时,更容易阅读的状态。匠人们温润的心情,藉着他们的手和彼此之间眼神,如一首耐人寻味的钢琴独奏曲,而我的音乐就从这份色彩里展开。 我刻意避开了往常对于故宫音乐描写的宏大感与历史宫廷感,想以一个人的对于自己生活的抒情语汇,去搭建这部作品自己的音乐语言,希望是轻盈、不沉重,所以刻意的挑选无电影创作的年轻音乐人与我合作执行。我看到这群匠人们在影片中所呈现出来最美的姿态。当他在修复的文物面前,专注的心可以抵挡所有在此之外的世界,任何的杂音、再多的绚烂,都不重要了,如同一件动人的艺术品 ,它饱含了一段当我在这里的时光与心思。 我邀请了年轻音乐人刘胡轶参与了配乐的创作与编曲演奏,另外也邀请盲人钢琴家黄裕翔参与了主题音乐与主题曲钢琴的演奏。这是一段顺利与愉快的配乐工作,我们一起看着影片(黄裕翔听着电影,由经纪人一个画面一个画面描述),几乎每段音乐都是在看着画面下完成。黄裕翔演奏的主题演奏曲《我在故宫修文物》,是出现在那段电影里我最难忘的画面;当修复师纪东歌骑着单车穿越过太和殿前广场前的北京中轴线,大影幕如诗歌般满溢着属于这片土地与匠人自由丰沛的生命感,一个长镜头朴素无华的描述中主题音乐就此展开。配乐工作完成后许久后,这段画面仍伴著音乐重复的在我脑子里回放着,这是我近年来较满意的纯音乐作品。 配乐完成后,我听着、想着、看着也更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平凡的,却因为对于生命存在的尊重、对于这个容我世界的尊敬,因此都将反射在自己生活上,如这群在故宫修文物的匠人,让人佩服的是他们的专业与敬业,而打动我们的是他们的入世与清心,让原本平凡的生命因此而不平凡。在做《我在故宫修文物》配乐里,每一次阅读都有感想,每一段音乐都书写着,都是我对于匠人的敬佩,以及对生命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