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看了四十四次日出
他的世界不大,但比孤独要大。他其实空无一人,荒漠等待海市蜃楼。他不相信头脑,也不相信肢体,他只和渐渐断续的时间相遇,他只走在无垠的时间边上。他也不迷信时间,那只是他营造的迷宫和营造他的迷宫。他一动不动的身心劳累,他无悲无喜的殚精竭虑。他可以是他父母的孩子,是他老师的学生,是他邻居的亲近,可他不能是字典的友人,不能是萤火虫的指引着,不能是蝉的小提琴手。他住在自己的日子里,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可他无法对岁月表达感激,一如他不能窥测生活的疆域,他的悲戚都应该发生在地狱,却冠以火宅的名义。他不得不假装喜欢月亮,因为太阳不会喜欢他,每一个凝望月夜的刹那都是长久的不可流逝的叹息。他不觉得人生漫长,有那么多的夜晚,是他可以藏身的山谷,又深又暗。他从他的处境中得到了一切,但他并不知道,因为玫瑰也没有盛开的理由。他不想目睹离别的人群,因为那场景总会在拂晓前给他一场五内的喧闹,仿佛在提醒他:世与界与所有的其他已经把他忘了。他亲眼看见亲人的弃世,他终于知晓自己不能永生了,因为他已经看见死亡是什么,是一种高深莫测的身不由己。他能接受人生中一切恶事,这是生活可怜他,给他的最大施舍,就像生活还曾赐给他夜色。他的邂逅都是深思熟虑的惩罚,他的欲情都是身不由己的约定。他也不讨厌夏天,甚至窃喜有这个季节。他可以观看夏天的白昼极缓慢的消失于黑紫的色彩中,没有忐忑也没有无穷无尽,多好的黑夜啊,像一朵没有指望的硕大的云。他不想哭泣,即使看见人们屡屡盗用恐惧的名义,有些恐惧中有他的影子,因此不得不明白他如何毁了他自己的一生。他不是别人,不是无人,他是被人批评着的梦。他也会渴求最庸俗的舒适,他的人生灰烬里,有无数只盲象的脚,将一切缘踩的粉碎。他有严重的失眠症,他每天睡五个小时,是别人忙碌的白昼中独睡,是别人昏沉的暗夜中的独熬。他照的镜子会让他对可能存在的四只眼产生困惑,只好把所思锁在照相机里。他的分崩离析坚牢的永不分岔,已经有唯一的迷惘,不必再有一个。他在朝霞时分陪伴蚍蜉,等它们命终了也没看到晚霞。他写下这一切,让被忘记的和被记住的融为一体。因为是年终了,平成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