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黄昏是悲伤的
晚秋,黄昏,暮色四合。夕阳的余晖朦胧,薄纱也似轻笼在木屋前后的山野。阿妈挑水的身影缓缓走近,孩童们无忧虑地在院子里和鸡鸭嬉闹着。柴门轻推,炊烟慢慢升起,一家人平凡而幸福的晚餐开始了。这是一幅关于童年的剪影,在很多记忆开始慢慢褪色的时候,它却越来越清晰地在脑海里一帧一帧循环播放着。而今天,这幅剪影变得更加立体了,因为约里又给我发来了一首新歌,算是把这段记忆拼凑完整了。 关于约里,在我们所有有着共同志趣的朋友们这里,已经是无需我再多加溢美之词去拔高的存在了,对于新歌的音乐性,我也不具备太多的专业知识去分析,那是更专业的音乐人之间该去探讨交流共同进步的事。不过让我欣喜的是,他一如既往地保持了强烈的个人风格,词曲俱佳,不失水准。用我们经常交流的话术就是两个字:依然。关于志强,目前还无缘结识,只是之前听共同的朋友谈起过和约里有师徒之谊,这可能也是他们这次合作的新歌顺畅无虞,没有生疏和别扭之处的原因。 民谣作为一种新的音乐流派在九十年代初开始火起来,那时候涌现出老狼、叶蓓等一批优秀的唱作歌手,中间沉寂了一段时间,两千零一十六年左右,赵雷、宋冬野、马頔他们又引领了一波潮流,我想这种典型的民谣流派的风格,对约里的创作是有一些影响的。难得之处在于,约里在吸收这些营养的同时,把彝族文化里特有的具象符号,诗意而浪漫地融合在作品里面。高林深谷,羊群村落,故人黄昏,索玛山茶,夕照牧人,这些意象构成了我们有共同生活经历的这批人关于过去的所有依恋。 黄昏,雨后夕照,最容易引起人情绪里柔软的部分,做了这样的情绪铺垫,让人产生共鸣以后,再把所感引入,水到渠成。不管是写歌还是写文章,那种朴实却又处处透着温暖和力量的缓缓诉说才是最能直击人心的好作品。此歌正有这样的优秀品质。以雨后黄昏破题,看似写离愁悲绪,又以情绪的向上升华做结尾,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最后格局突然打开了。是啊,不管是对于父母亲人,还是对于故乡大地,我们的索取都是远远大于奉献的,除了用微不足道的抚慰除却他们这一生为我们生出的悲伤和泪水,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从哲学上来说,人这一生始终都是在亏欠中度过的。幸运的不过是,还有书和音乐带来的反思可以给我们一些慰藉,不然古希腊式的悲剧内核发作,人类历史的长河就只会剩下悲怆和凄凉而丧失了全部的感动和温情。 约里之前的作品《树涝河畔的恋人》里有这么几句歌词: “我怎能不悲伤 风吹走最美的花儿 你看那满山的雪啊积了又化了 我该怎么去怀念它 你看那霓虹街上的人儿 聚了又散了 我该怎么去遇见他 ”,当时看到这几句的时候我深以为然,有强烈的共鸣。落花随流水,花自情深落,义无反顾从西去,水无意。这大概是常态中的永恒,永恒中的常态。我们这一生都在告别,告别故乡,告别老友亲眷,告别才是永恒的。所以那些突然的瞬间,突然的情深而不知所起又无疾而终的瞬间才显得更加弥足珍贵,不管这些情绪是关于故人亲眷,还是生活中的一帧速写、一幅剪影、一个镜头、几段妙趣横生的对话,那无疑都是人性里最具有神性光辉的时刻了。 深山夕照深秋雨,故人突兀上心来,白日且歌且作伴。昏黄蒙昧时,最适合做放纵心忧的事。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个人,可以把情绪里那份孤独而又柔软的部分,毫无保留毫无顾忌地完全交给他,那么他就是那个被你爱得最真切最刀刻斧凿于心的人。夜晚的凉风,午后的树影,雨落的黄昏,深山和夕照,孤独浪漫的人总是应该满怀期待,而温柔的灵魂是值得被爱的。祝愿每一个陌生的灵魂,都不负那些孤独而浪漫的等待。而此刻,就暂时交付于这首歌吧。 — 23年8月于宁蒗 刘振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