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Final Concert
在伯恩斯坦诞辰90年和辞世18年之际,10月11日,他的女儿吉米·伯恩斯坦将在北京音乐厅弘扬他的父亲,当晚,余隆与他的中国爱乐将演奏《坎迪德》序曲、小夜曲、《在小镇上》的三段舞曲和《西区故事》的交响舞曲。我们将听到一个热爱古典音乐的作家、解说家和继承了父亲长达十五年音乐节目主持人遗风的广播节目主持人的亲情追述,她侧重的是百老汇音乐剧,不知道是演奏前一气呵成,还是分段分曲予以讲解,但最为有趣的当是一个家族的女声,她将会很直接,并一定会使用美国式的抑扬顿挫调动起中国爱乐的眉飞色舞。 我忽然想到要听伯恩斯坦1990年8月19日在汤戈伍德(Tanglewood)与波士顿交响乐团的最后一场音乐会,这位同年10月9日宣布退休,10月14日就病逝的指挥家和作曲家,为什么在他的音乐告别仪式里选择了贝多芬的第七交响曲而不是他最擅长的马勒呢? 伯恩斯坦在《马勒音乐的痛楚与赐福》一文中说:“马勒将休止变成令人颤憟的沉寂;起拍变成火山突发之前奏;间歇成为震慑中的喘息或前途未决的惊恐与焦虑;渐强激发成巨大无形的重压;渐缓伸张成万籁皆空,静无动形;渐快引出飓风哭嚎,泥石奔涌;节奏态势或精陈细配,或夸张至极,神经质般地敏感入微”。他在谱就人生的终曲时,其审美取向显然认为气吞山河过于壮阔,留恋生命不能依靠剧烈的鼓舞,马勒元素中的“大刀阔斧”、“喧闹咆哮”、“原始粗糙”、“正色铿锵”、“忧愁伤感”和“惶恐不安”(伯恩斯坦《马勒音乐的痛楚与赐福》)都是蓝色的忧伤,并不符合他1990年的情绪,而随风起舞是他认定的欢喜的巡礼,也是幻想的泉源。当我把伯恩斯坦的贝多芬第七与我喜爱的坎泰利和克伦姆佩勒的EMI版本一相比较之后,我看见伯恩斯坦外在的豪放与内涵的温婉在这一张CD里,揉合而成了人生迷恋的余阳和温存的辉影。 伯恩斯坦确实是随意的,他把贝多芬最为欢快的第七交响曲的四个欢快的乐章都处理成不能再慢的慢板,一曲下来比坎泰利和克伦姆佩勒的速度足足长出7-10分钟。其实,第二乐章中某种对于死亡的贝多芬思考应该涂以重彩,但却被有意地忽视了,而被瓦格纳称之为“最高形式的舞蹈”的第一乐章,伯恩斯坦竟然长出了4-5分钟,他豪放的气息和洒脱的本真恰似那“和声和旋律的流动受着类似人体律动的活泼节奏型的支配,柔美的四肢变幻出细腻柔软又妖媚淫乐的舞蹈(瓦格纳)。”而第四乐章曾有评论家指出是贝多芬醉酒后的杰作,对此伯恩斯坦也一定意会到了Scotch,他在生存表象的双重性架构里,侧重了“艺术产生于人类狂放不羁的那部分本性(罗素)”,他的飞舞色彩是一种积极的姿态,也印证了“音乐展示给我们的是在表面的死亡之下生命的延续,是在世界的废墟之中,一种永恒精神的绽放(罗曼·罗兰)。 我把伯恩斯坦的最后告别看成抒情的具象,因为我看到了人之本性的畏惧,肖斯塔科维奇说“怕死可能是最强烈的感情。奇怪的是,人们竟然在这种畏惧的影响下,创作诗歌、散文和音乐,这是他们想要加强与生者的联系,并且加强他们对生者的影响。”伯恩斯坦将他一生中的所有吸收都做了跳跃的释放,看得出他不喜欢挽歌,而倾向于对于生命表达出惟一欢快的关怀。 贝多芬说“我的王国在天空,”也是伯恩斯坦所说“天启神示之灵光璀灿”的“宁静与安祥”(伯恩斯坦《马勒音乐中的痛楚与赐福》)。贝多芬用第七交响曲引领伯恩斯坦步入天国,而伯恩斯坦却在那里与马勒相逢,把盏威士忌过后,他们没有说服对方到底应该选择忠于,还是选择狂放,因为他们二人都有一个共性的身份,只是被人们记住的顺序略有不同,一个是指挥家与作曲家,一个是作曲家与指挥家。在天国,伯恩斯坦没有重温贝多芬的第七,他准备再次操棒,与马勒一起炮制那些“恰如心脏病突发”的“进行曲”和“酷似所有基督徒集体发狂”的“合唱”(伯恩斯坦《马勒音乐中的痛楚与赐福》)。 10月11日那天,我很想问问吉米·伯恩斯坦,面对抽烟喝酒而加重的剧烈的咳嗽,她的父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将止咳药浸泡在威士忌里的壮举映衬了一个老男坚毅和执著的性格,虽然伯恩斯坦的灵魂与他的生命一样都不甘于寂寞,但是那场最后的音乐会,她的父亲不知道有没有告诉她选曲的初衷,或者理由。 专辑曲目: Benjamin Britten,4 Sea Interludes 1. I. Dawn. Lento e tranquillo 2. II. Sunday Morning. Allegro spiritoso 3. III. Moonlight. Andante comodo e rubato 4. IV. Storm. Presto con fuoco Beethoven Symphony No.7 in A major 5. Poco sostenuto - Vivace 6. Allegretto 7. Presto 8. Allegro con bri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