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0.00]90听音乐网 www.90T8.com [00:01.78]本期要讲的这本书名字叫做捡来的瓷器史。 [00:05.92]这个书名可能会让你觉得有点奇怪， [00:08.81]瓷器史怎么会是捡来的呢？ [00:11.58]而这正是这本书的独特之处。 [00:14.76]捡来的不是我们平时在博物馆里看到的完整瓷器， [00:19.39]而是瓷器的碎片。 [00:21.92]在这本书里， [00:23.10]作者精选了10个典型的瓷片， [00:25.68]定格了瓷器发展的10个重要节点， [00:29.10]用瓷片拼出了一部瓷器的历史。 [00:33.24]为什么要用瓷片呢？ [00:35.53]我们在博物馆里看到的完整的瓷器都是按照审美价值筛选出来的。 [00:41.24]这些瓷器可以勾勒出瓷器艺术审美的演变史， [00:45.60]但是瓷器不只是艺术品， [00:48.42]更是日用品。 [00:50.10]想看清楚瓷器兴衰真正的规律， [00:53.13]你需要把审美观念的外衣撕开， [00:55.69]找到潜藏在底层的秘密。 [00:58.42]这些秘密就藏在瓷器的碎片里， [01:01.79]因为瓷片里保存着丰富的历史信息， [01:05.03]那些从表面看不到的技术细节， [01:07.73]那些被审美标准淘汰的重要过程， [01:10.70]都被瓷片记录下来了。 [01:13.36]故宫的陶瓷馆里就有一个展厅， [01:15.92]专门展示瓷片， [01:17.39]就是因为瓷片有重要的档案价值。 [01:21.62]制瓷就是古代世界的高科技， [01:24.84]我们平时说陶瓷， [01:26.60]陶瓷， [01:27.33]其实啊， [01:28.02]陶和瓷是两样东西。 [01:30.94]烧陶是所有人类文明都能够自发产生的技术， [01:35.33]比如古希腊就有黑彩陶， [01:37.76]非洲有***陶。 [01:39.92]瓷是陶的升级版， [01:42.36]但是制瓷这个技术却是中国人最早取得了突破， [01:46.32]全世界的技术都是和中国学的。 [01:49.92]宋代以后， [01:51.15]中国的制瓷技术已经成熟， [01:53.44]审美水平也越来越高。 [01:55.80]瓷器传到海外， [01:57.49]更是让欧洲人近乎疯狂。 [02:00.07]最夸张的是法国的路易十四， [02:02.44]他宁可把金银餐具融了， [02:04.33]也要买瓷器。 [02:05.90]因为他认定瓷器代表奢华， [02:08.55]象征地位。 [02:10.46]中国一直垄断着制瓷技术， [02:13.05]并且在元代又实现了一次重大的技术革新。 [02:16.88]这次的技术革新， [02:18.32]就是在你熟悉的瓷都景德镇实现的。 [02:22.24]元代之后的瓷器史， [02:23.96]几乎全就是景德镇这个小镇书写的。 [02:27.42]直到欧洲发生了工业革命， [02:29.62]终于在技术上达到了景德镇的水平， [02:32.10]才改变了这个格局， [02:33.61]这中间隔了400年。 [02:37.08]本书讲景德镇的兴衰， [02:39.18]中国瓷业的兴衰， [02:40.68]其实背后啊， [02:41.64]就是制瓷技术的兴衰。 [02:44.28]在本期的解读中， [02:45.63]我们就顺着技术这条线， [02:47.50]把景德镇制瓷业的发展分为三个阶段。 [02:51.02]宋代到明初， [02:52.89]景德镇依靠技术革新崛起。 [02:56.12]明代到清初， [02:58.08]景德镇依靠技术垄断， [02:59.97]高速发展成为世界瓷都。 [03:02.88]清中晚期， [03:04.42]欧洲致瓷成功， [03:05.86]景德镇也因为没有赶上瓷器的工业革命而失去了领先优势。 [03:11.60]好， [03:12.27]那第一部分呢， [03:13.19]我们先来说一说景德镇在技术上实现了什么突破。 [03:17.62]公元1004年， [03:19.70]中国历史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03:21.89]北宋和辽国之间从此和平了100年。 [03:25.68]在这一年， [03:26.55]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03:27.76]一般人不会注意到， [03:29.62]宋真宗在检查贡品的时候发现了一件瓷器， [03:33.13]爱不释手， [03:34.51]喜欢到什么程度呢？ [03:36.32]他直接把自己的年号赐给了他的产地。 [03:39.84]而这一年， [03:40.86]宋真宗刚换了一个年号， [03:42.71]叫景德。 [03:44.78]当时景德镇的瓷器还不是市场的宠儿。 [03:48.34]宋代有5大名窑， [03:50.27]他们是在皇帝的推波助澜下出现的奢侈品， [03:53.57]代表了宋代瓷器的最高成就。 [03:56.48]2017年， [03:58.05]五大民窑之一的汝窑， [03:59.79]一件天清鼻玺拍出了2.5亿人民币。 [04:03.69]这当然是因为他传世很少， [04:05.70]太珍贵了。 [04:06.78]还有一个原因是汝瓷的颜色太美了， [04:09.83]太特别了。 [04:11.25]传说****想要在瓷器上烧出雨后天空的颜色， [04:15.51]叫做雨过天青云破处。 [04:18.80]他不惜血本， [04:19.83]在乳瓷表面的釉里加入了玛瑙， [04:22.59]才有了乳瓷独特的天青色。 [04:25.54]玛瑙里面的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 [04:28.55]是瓷器表面釉的主要成分。 [04:31.18]当时人们还提炼不出这个化学成分， [04:33.92]从试验到生产， [04:35.66]需要大量的天然玛瑙。 [04:37.88]所以， [04:38.52]不考虑其历史价值， [04:40.16]光考虑其成本和工艺， [04:42.24]汝瓷就注定便宜不了。 [04:45.36]但是五大名窑这个说法呢？ [04:47.64]只是一种审美风格的标签， [04:49.93]不足以概括宋代制瓷业的全貌。 [04:53.18]宋代的时候， [04:54.57]全国各地都在烧窑， [04:56.94]景德镇也是当时一个重要的窑口， [04:59.64]只是景德镇瓷器在当时不如五大名窑那么名贵。 [05:04.06]作者用两个字来形容自己捡来的宋代景德镇瓷片， [05:08.42]就是平庸。 [05:10.68]它没有汝窑迷人的天青色， [05:13.51]没有歌谣神秘的冰裂纹， [05:16.21]粗略一看， [05:17.02]就是一块连纯白都算不上的瓷片。 [05:20.24]这种词叫清白词。 [05:23.48]他还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 [05:25.14]叫做影青。 [05:27.00]影子的影， [05:28.41]青天的青。 [05:30.28]我们前面提到那一件让宋真宗眼前一亮的器物， [05:34.30]就是尹青辞。 [05:36.34]在宋代， [05:37.52]瓷器有南青北白的说法， [05:40.46]就是说南方流行青瓷， [05:43.07]北方流行白瓷。 [05:45.20]景德镇这个又青又白的影青瓷， [05:48.57]是南北方瓷器审美和技术交融之后的产物， [05:52.65]自然也就吸收了各种技术的优势。 [05:55.82]它最大的优点呢， [05:57.17]就是有玉的质感。 [05:59.54]我们不得不感叹， [06:01.08]宋真宗在这方面还是很有眼光的， [06:03.66]他一眼就看到了景德镇瓷器独特的审美价值。 [06:08.72]影青瓷虽然好， [06:10.71]但是它没有什么技术门槛， [06:12.75]其他的窑口很容易仿制， [06:14.91]当时就有好几个省份跟风， [06:17.07]都开始烧制影青瓷。 [06:19.38]景德镇想要更上一层楼， [06:21.67]还需要一次技术升级。 [06:24.12]这次升级啊， [06:25.24]源于意外。 [06:26.90]它的结果我在这儿先给你剧透一下， [06:29.67]就是元青花。 [06:31.90]元青花现存的不到100件， [06:34.97]非常珍贵。 [06:36.14]2005年， [06:37.49]一件元青花鬼谷子下山大罐在伦敦拍卖， [06:41.39]成交价是2.3亿， [06:43.67]刷新了当时中国陶瓷拍卖的记录。 [06:47.12]从技术角度来说， [06:49.14]青花瓷诞生需要三个条件。 [06:51.98]白瓷、 [06:52.98]透明釉和青花颜料。 [06:55.76]你可别小看这3个条件啊， [06:57.96]这需要技术、 [06:59.39]资源、 [07:00.03]贸易甚至政策等各方面的积累。 [07:03.50]假如事先想到需要这些条件才能够创造出青花瓷， [07:07.46]估计就不会有人愿意干这件事儿了。 [07:10.16]光是青花料这一点就可以难死人。 [07:13.88]好的青花料产自波斯。 [07:16.89]从中国到波斯不仅距离远， [07:19.65]宋代的时候中间还隔着好多国家， [07:22.23]贸易很不方便。 [07:23.70]如果不是蒙古的铁蹄踏平了大半个欧亚大陆， [07:27.42]青花颜料苏麻离青来不了中国， [07:30.48]青花瓷也去不了波斯。 [07:32.90]不过， [07:33.75]颜料还只是个小问题， [07:36.12]制瓷的瓷土才是真正的难点。 [07:39.46]宋代百年来繁荣的制瓷业让全中国都用上了瓷器， [07:44.12]但是制瓷所需要的原料也跟着消失殆尽。 [07:48.32]此土快用光了， [07:50.15]大家怎么办呢？ [07:51.68]肯定是要努力寻找替代品。 [07:54.52]景德镇找到了高岭土瓷， [07:57.52]这种材料因此完成了革命性的变化， [08:00.83]景德镇也因此拥有了技术和资源的双重壁垒。 [08:05.32]这就是后来景德镇瓷器一统天下的根本原因。 [08:10.08]跟一般的磁土相比， [08:12.01]高岭土的性能更好， [08:13.78]更耐高温， [08:14.83]可塑性也更强。 [08:16.76]但是它并不能够直接替代磁石， [08:19.50]而是要把高岭土跟磁石混合起来。 [08:23.30]高岭土是骨， [08:25.23]磁石是肉， [08:26.55]配比合适就能够产生出质地更坚硬， [08:29.88]颜色更白的硬质瓷， [08:31.89]这叫二元配方。 [08:34.29]这里要稍微解释一下啊， [08:35.97]我们前面说了， [08:37.29]从陶到瓷是陶瓷技术的第一次革新， [08:40.77]这是中国人在唐宋时期完成的。 [08:43.76]但是这个技术掌握起来呢， [08:45.95]门槛并不是很高， [08:47.91]理论上说， [08:48.81]只要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 [08:50.70]都有可能烧造出瓷器， [08:53.07]所以宋代的窑口是遍地开花， [08:55.98]欧洲人其实也很早就烧出这种软瓷了。 [08:59.76]但是混合了高岭土的二元配方产生之后， [09:03.61]瓷器就变成了另外一个物种， [09:06.16]欧洲人管这种瓷器叫做硬质瓷。 [09:09.52]顾名思义， [09:10.64]它的质地非常坚硬， [09:12.47]坚硬到印第安人可以拿青花瓷的瓷片来当做弓箭的箭头。 [09:17.94]所以说， [09:18.97]从宋代的瓷器到元代的青花瓷， [09:22.39]是陶瓷技术的第二次革新。 [09:26.04]这第二次革新只发生在景德镇， [09:29.56]很多人认为青花瓷胜出是因为风格或者成本， [09:33.94]但是作者觉得这其实都是误解。 [09:36.96]青花瓷胜出就是因为技术牛， [09:40.03]别人学不走。 [09:41.64]瓷土资源短缺刺激了制瓷业， [09:44.61]产生了一系列的技术变革， [09:46.72]刚巧集中爆发在了景德镇， [09:49.24]这是一次系统的产业升级， [09:51.91]而且这次升级很难复制， [09:54.82]因为它背后有很多技术难题要攻克， [09:58.09]比如二元配方产生了， [10:00.21]这就对烧造的温度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10:03.55]于是产生了高温烧造的技术。 [10:06.96]遥温能够达到1300°， [10:09.69]这在古代可是巨大的技术进步。 [10:12.86]烧灶温度提高了， [10:14.42]那原有的颜料等等其他材料也得跟着升级。 [10:18.54]总之， [10:19.21]一件青花瓷的烧造， [10:20.86]实际上是对制瓷的各个环节都提出了比宋代更高的技术要求。 [10:28.12]制瓷是一套完整的工艺， [10:31.07]各个环节还必须配合得当， [10:33.71]在没有精准计量的古代世界， [10:35.89]这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10:38.32]烧灶有点像是做饭， [10:40.40]即便是严格的按照菜谱， [10:42.71]那两个人做出来的也可能不是一个味道。 [10:46.56]在科学这么发达的今天， [10:48.79]烧造陶瓷器的过程还是有很多意外和偶然。 [10:53.00]作者捡来的这个元青花的瓷片， [10:56.16]看起来就是一个严重变形的残次品， [10:59.49]它记录的就是这场基础变革的过程， [11:03.42]这个过程需要千万次的尝试才能够达到最终成熟的状态， [11:08.31]应用于大规模的生产。 [11:10.72]而这一次， [11:11.99]青花瓷的技术并没有像影青那样遍地开花， [11:16.31]景德镇掌握了垄断优势， [11:18.62]开始了他的辉煌时代。 [11:21.76]景德镇瓷业从此把其他的窑口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11:26.90]这个变化在元代还不是很明显， [11:29.93]到了几十年之后的明朝， [11:32.15]景德镇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 [11:34.60]第二部分呢， [11:35.45]我们就来说一说这个过程。 [11:38.26]古代虽然没有法律意义上的专利制度， [11:41.72]但是难度带来的技术壁垒一样存在。 [11:45.32]经济学家薛兆丰做过一个比喻， [11:48.09]他说， [11:49.20]竞争就像是大家都摸着石头过河， [11:52.23]专利就是石头， [11:53.85]你手里的石头越多， [11:55.29]你就越有可能快速达到彼岸。 [11:58.66]青花瓷让景德镇已经拿到了很多块儿石头， [12:03.02]由于技术全面提高， [12:04.78]它的优势还在不断的扩大。 [12:07.38]明朝初年， [12:08.89]景德镇的官窑烧制出了第一件通体宝石红的瓷器， [12:13.72]这可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12:15.98]材料控制、 [12:17.16]涂色技术等等， [12:18.27]难度都还好说， [12:19.59]最困难的是烧造这个环节。 [12:22.94]在明代以前， [12:24.54]即便偶尔在瓷器上烧出一点点红色， [12:27.68]都会让人赞叹不已， [12:29.58]因为烧出红色要求精准控制温度。 [12:33.50]古代可没有像今天这样的专业设备， [12:36.36]完全要凭师傅的经验， [12:38.70]红色的珍贵可想而知。 [12:41.04]通体红瓷器标志着景德镇的烧造工艺已经达到了不可超越的高峰。 [12:47.62]这个高峰虽然只是昙花一现， [12:50.18]但是他就像是专利， [12:51.77]指出了你就是最有可能抵达彼岸的那个人。 [12:56.03]技术的壁垒已经筑好， [12:57.95]保证景德镇在几百年内都不再有实力相当的竞争对手。 [13:02.76]那他下面要做的就是收获在商业市场上应得的成功。 [13:08.20]明代， [13:09.38]景德镇在瓷器市场上打败了所有的对手， [13:12.68]包括最有竞争力的龙泉窑， [13:15.08]成为了天下瓷都。 [13:17.32]在日用品市场上， [13:19.19]瓷器的好在宋代就已经被认可了。 [13:22.36]瓷这种材料制作日用品很有优势， [13:25.67]它比金属成本低， [13:27.26]比竹子和木头更持久。 [13:29.72]景德镇的硬制瓷产生之后， [13:31.85]瓷在使用上的优势就更加明显了。 [13:35.06]应制词有一个特别实在的好处， [13:37.89]就是好清洗， [13:39.54]不管成果什么东西都能够历久如新。 [13:43.12]今天你肯定很难想象， [13:45.29]用铜盘子铁碗来吃饭， [13:48.23]不说别的， [13:49.10]就光除锈就能够烦死你。 [13:51.60]如果你买一个陶碗来吃饭， [13:54.10]用久了就会发现上面的污渍很难洗掉。 [13:58.00]但是瓷器就不会， [13:59.75]只要用清水和洗碗布一擦， [14:02.00]一般的污渍都能够擦干净， [14:04.55]稍微有生活经验的人都能够意识到这有多重要。 [14:08.98]这背后啊， [14:10.10]其实还有更深一层的意义， [14:12.59]就是瓷器成了一种不会被客观世界影响和改变的人造物， [14:18.08]包括他身上的图案。 [14:20.20]在高温烧造中， [14:21.92]瓷器的身体和花纹是一次成型的， [14:25.28]今天你拿到任何一个瓷片， [14:27.23]也不可能把花纹从他身上剥离出来。 [14:30.65]这样来看， [14:31.64]瓷器能够完好的保存人类的审美创造， [14:35.15]这是石头、 [14:36.10]金属和陶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 [14:39.11]他们都会被氧化。 [14:41.58]如今人们打捞大航海时代的沉船， [14:44.62]船上其他的东西早就烟消云散了， [14:47.77]而瓷器却依然跟新的一样。 [14:51.64]更可怕的是， [14:53.09]景德镇在搞技术研发的同时， [14:55.43]商业化一点都没落下， [14:57.68]这就进一步挤压了其他窑口的生存空间。 [15:01.34]有了这个时候的工艺水平， [15:03.20]再回去烧制青瓷之类的老款瓷器， [15:06.32]对景德镇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15:09.00]所以到了明朝成化年间， [15:11.56]景德镇瓷业的优势已经远远甩别人好几条街， [15:15.52]不但新品种多， [15:16.99]而且无所不能， [15:18.24]品质又好， [15:19.39]其他的窑口怎么跟他竞争呢？ [15:22.84]在民间市场把对手都打败了， [15:25.76]我们再来看看皇帝这个大客户。 [15:29.46]明代以后， [15:30.61]中国制瓷业有一个特别的制度， [15:33.06]就是官窑制度， [15:35.20]拿下官窑的牌照， [15:36.75]就相当于是把皇帝这个大客户给拿下来了， [15:40.18]这意味着每年固定的大额订单。 [15:43.82]明朝官窑订单最高可以达到一年十几万件。 [15:48.56]在明成化以前， [15:50.22]官窑名单上还有龙泉等好几个窑口， [15:53.46]到了成化之后， [15:54.84]景德镇的公益水平达到顶峰， [15:57.24]官窑名单上也就只剩下景德镇了。 [16:00.74]官窑跟民窑最大的不同就是订单制， [16:04.50]订单中不仅包括器型、 [16:06.86]数量的要求， [16:07.89]也会规定颜色、 [16:09.29]纹样等等表面装饰。 [16:11.32]皇帝提需求， [16:12.82]可不会考虑成本和难度。 [16:15.11]关于官窑， [16:16.06]有一个流传很广的说法， [16:17.96]就是烧不好就得砸碎了， [16:20.11]也不能流落到民间。 [16:21.98]这种不计成本的投入有一个潜在的好处， [16:25.35]它会在客观上推进致辞技术的进步。 [16:29.62]今天我们在看古代瓷器的时候， [16:32.33]会觉得技术高峰都出现在官窑， [16:35.27]就是因为官窑在某种意义上承担了搞科研的作用。 [16:41.28]皇帝的订单主要关注美观和气派。 [16:45.24]比如万历皇帝就曾经要求景德镇的工人烧出超大的龙缸， [16:50.74]要烧制大件的器物， [16:52.54]对窑的大小、 [16:53.77]控制温度的水平等等技术都会形成新的挑战。 [16:58.16]景德镇的技术进步就是在这些挑战中完成的。 [17:03.08]明清两代制瓷技术最主要的进步是在表面装饰。 [17:08.24]成化的斗彩、 [17:09.96]万历的五彩、 [17:11.40]康熙的粉彩、 [17:12.72]雍正的珐琅彩， [17:14.19]争奇斗艳， [17:15.69]而所有这些进步都是从斗彩开始的。 [17:20.04]斗彩是什么呢？ [17:21.96]2014年， [17:23.41]有一只小酒杯在香港苏富比以2.8亿元港币成交， [17:28.63]他的名字就叫大明成化斗彩鸡缸杯。 [17:33.24]鸡缸杯在当时就是奢侈品。 [17:35.92]当时就有记载说， [17:37.49]这样的酒杯一对就值一百两银子。 [17:40.98]一百两银子， [17:42.28]明代大概可以在北京买一套房子了。 [17:46.34]鸡缸杯贵就贵在斗彩这项技术。 [17:49.86]有了斗彩， [17:50.88]人们终于可以在瓷器上画出色彩丰富、 [17:54.14]画面精美的图画了。 [17:56.10]你可能听过有人说青花瓷像水墨画比色彩艳丽的瓷器意境更高， [18:02.98]但是当时啊， [18:03.96]人们用单色可不是为了追求意境， [18:06.55]而是因为在瓷器上画彩色画很难。 [18:10.06]用什么样的颜料， [18:11.51]烧成之后是什么效果， [18:13.37]颜色怎么组合， [18:14.90]怎么保证不出现画花了的效果， [18:17.51]这都需要反复的实验， [18:19.33]总结经验。 [18:20.99]斗彩鸡缸杯就是一次成功的尝试。 [18:24.76]从那以后， [18:26.03]在瓷器上做实验， [18:27.47]追求画的精细， [18:29.06]色彩更丰富， [18:30.19]效果更繁复， [18:31.37]就成了历代皇帝的一个爱好。 [18:34.06]康熙、 [18:35.00]雍正、 [18:35.57]乾隆这祖孙三人都是被当皇帝耽误了的设计师。 [18:40.42]珐琅彩、 [18:41.50]粉彩， [18:42.07]这些工艺都是他们实验成功的。 [18:45.00]在皇帝的实验室制瓷工艺表面装饰这个领域， [18:49.00]也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18:52.26]我们经常能够看到有人吐槽乾隆皇帝的审美， [18:55.96]觉得他的品位没有他爷爷和爸爸高雅， [18:59.74]他们就会拿乾隆做的一个大瓶子当例子。 [19:03.10]那个大瓶子官方叫做各种釉彩色大瓶。 [19:08.04]乾隆把从宋代到清代17种主要的表面装饰技术弄到了这一个瓶子上。 [19:15.16]他这么干本来就不是为了做一个好看的瓶子， [19:18.56]而是对公益的一种占有欲。 [19:21.32]在一个瓶子上欣赏几百年来瓷器表面装饰工艺的各种技巧， [19:27.12]就是乾隆作为一个皇帝的收集癖。 [19:30.40]而且这背后其实还有一个技术上巨大的挑战。 [19:35.16]不同的工艺对工序、 [19:37.57]烧造温度、 [19:38.65]环境的要求都不太一样， [19:40.93]在一个瓶子上把所有的工艺都实现了， [19:43.83]这难度可想而知。 [19:45.80]所以说， [19:46.95]这个瓶子代表了中国古代制瓷工艺顶峰的顶峰， [19:51.33]它也被称作慈母。 [19:54.12]好， [19:55.03]那么最后第三个部分， [19:56.86]我们来说一说景德镇瓷业的衰退。 [20:00.76]经过明清两代， [20:02.75]国内市场已经相对饱和， [20:05.09]皇宫对瓷器的需求也在缩减。 [20:07.90]到了咸丰年间， [20:09.44]瓷器的水准就已经大不如前了。 [20:12.38]1903年， [20:13.66]光绪皇帝下旨景德镇御窑厂停止烧造， [20:17.73]还特别注明了时间是永久。 [20:20.90]在他看来， [20:22.23]烧造瓷器已经没有办法振兴国力了。 [20:26.14]不过， [20:27.20]如果我们把视角放大到整个世界来看， [20:30.41]景德镇的衰退还伴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下降。 [20:34.38]其中有一个最大的变量就是出现了新的强力竞争对手。 [20:39.84]欧洲人不仅造出了硬制瓷， [20:42.19]还完成了制瓷业新一轮的产业升级。 [20:45.55]丧失了技术优势才是景德镇衰退的根本原因。 [20:50.44]瓷器一直是中国最重要的外贸商品， [20:53.96]唐代的时候瓷器就已经出口。 [20:56.86]元青花很大程度上就是靠出口生存下来的。 [21:01.58]现存元青花最多的地方不是中国， [21:04.77]而是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 [21:07.50]当时的****人特别喜欢青花瓷， [21:10.32]****人不喜欢黄金， [21:11.97]对于他们来说， [21:13.14]青花瓷就是黄金的替代品， [21:15.69]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21:17.84]他们会给远在千里的景德镇下订单， [21:21.03]提供绘制青花的颜料， [21:23.61]青花瓷的诞生也少不了他们的功劳。 [21:26.79]不过在那个时候， [21:28.26]瓷器这种易碎品还走不了太远， [21:31.29]直到整个世界进入大航海时代， [21:34.02]中国瓷器大量涌入欧洲， [21:36.12]海外市场才真正繁荣起来。 [21:39.20]欧洲人对于瓷器的热爱近乎疯狂， [21:42.60]我们前面已经说过了路易十四的故事， [21:45.39]为了买瓷器， [21:46.53]他不惜把家里的金银餐具都给融化了， [21:49.65]不少皇室花了太多的钱在瓷器上， [21:52.47]以及危及到家庭和国家。 [21:54.90]欧洲人有多么想自己烧制瓷器， [21:57.55]可想而知。 [21:58.96]他们一直在尝试， [22:00.62]只是制瓷技术， [22:01.88]一套复杂的工艺体系太难掌握了。 [22:05.24]15世纪的时候， [22:06.75]威尼斯的玻璃工匠就曾经尝试过把玻璃跟陶结合起来仿制瓷器。 [22:13.08]17世纪， [22:14.41]数学家还靠推理提出了一种瓷器生产的假设， [22:18.82]认为瓷器的形成跟水的压力有关。 [22:22.44]这些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22:25.16]对18世纪之前的欧洲人来说， [22:27.96]致瓷就是一项神秘的黑科技。 [22:31.38]不过， [22:32.35]不管是派人偷学还是自己研发， [22:35.26]不管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22:37.51]到了18世纪， [22:38.89]欧洲人还是烧造出了瓷器， [22:41.47]而且他们还在制瓷技术上取得了新的突破。 [22:45.42]欧洲瓷器逐渐可以跟景德镇分庭抗礼， [22:49.57]最终甚至超越了景德镇。 [22:52.52]欧洲第一个成功烧造出瓷器的人是18世纪普鲁士的国王奥古斯都二世。 [23:00.00]这个人在政治上没有什么建树， [23:02.35]而且是出了名的败家。 [23:04.38]他喜欢建造宫殿， [23:06.19]对瓷器更是喜欢的发狂。 [23:08.80]传说啊， [23:09.67]他曾经用600名御林军跟其他国家换一批瓷器， [23:14.11]只是为了在自己的婚礼上使用。 [23:17.02]现在德国德累斯顿的茨温格宫还有他的个人收藏展， [23:22.13]他的35798件瓷器， [23:24.98]这里根本就摆不下。 [23:27.04]奥古斯都的败家对欧洲历史也是有贡献的， [23:31.13]就是他能够不计成本的研制出瓷器。 [23:34.86]这当然需要大量的人力、 [23:36.76]物力和财力投入。 [23:38.47]他的财政大臣不禁感叹， [23:40.42]瓷器是让国家淌血的碗。 [23:43.52]1710年， [23:44.79]奥古斯都建立了一个自己的瓷器工厂， [23:47.67]地点就在德国的麦森。 [23:50.08]麦森是德勒斯顿附近的一个小镇， [23:53.18]这个瓷器厂就是麦森瓷器厂的前身。 [23:57.02]麦森瓷器是瓷器中最高端的奢侈品品牌了， [24:01.17]他的作品拿到拍卖市场， [24:02.94]价格不输我们前面说的那些中国古董。 [24:06.36]2011年， [24:07.93]一件18世纪的麦森瓷器摆件成交价格是2.5亿英镑。 [24:13.94]到今天， [24:15.30]麦森茨依然坚持纯手工制作， [24:18.30]保持着欧洲贵族的风格。 [24:21.00]麦森做的瓷器价格也是贵的离谱， [24:24.01]被称为瓷中白金。 [24:27.66]英国人走的是一条不同的路子。 [24:30.73]18世纪， [24:31.90]英国***创造出了一种属于欧洲人自己的瓷器， [24:35.65]就是古瓷。 [24:37.56]今天山东出产的骨瓷还是从欧洲人那里学来的技术， [24:42.31]据说一个瓷器厂的老板意外的把牛骨粉扔进了窑里， [24:47.16]才做出了古瓷这种特别通透的新瓷器。 [24:51.26]古瓷是硬质瓷的升级版， [24:54.18]它的优点是透光度好， [24:56.22]而且薄。 [24:57.86]不过， [24:58.50]这还不是英国人对制瓷技术最主要的贡献。 [25:02.04]18世纪中期发明蒸汽机的瓦特有一个好朋友叫做维奇伍德， [25:07.89]他建立了欧洲第一条机械化瓷器生产线， [25:11.88]瓷器彻底完成了第三次产业升级。 [25:15.20]从那之后， [25:16.26]瓷器成本不断下降， [25:18.18]到18世纪末， [25:19.41]在英国， [25:20.19]花一个先令就可以买一件精美的大瓷盘了。 [25:24.14]等到晚清， [25:25.53]欧洲人带到中国的就是经历过工业革命之后物美价廉的新产品洋瓷。 [25:33.00]在日用瓷器这个市场上， [25:35.41]洋瓷对于国产瓷器来说绝对是一个降维打击。 [25:39.66]相比其手工， [25:41.08]工业化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 [25:43.51]就是产品的标准化程度大大提高， [25:46.69]在每个环节上的品控也比手工产品容易得多。 [25:50.74]所以瓷器的洁白度、 [25:52.92]器型的准确性、 [25:54.61]质地的硬度都比一般的手工瓷要好。 [25:58.24]更重要的是， [25:59.84]工业生产大大提升了效率， [26:02.57]洋瓷的价格也就更便宜。 [26:05.24]而这个时候， [26:06.66]官窑制度已经不存在了， [26:08.67]相当于中国制瓷业的研发也停滞了， [26:12.18]民间市场和海外市场都被洋瓷占领， [26:15.60]景德镇摇曳凋敝， [26:17.37]完全没有办法跟洋瓷竞争了。 [26:20.16]1930年， [26:21.51]中国的陶瓷进口首次超过了出口， [26:25.42]这一年可以说是中国瓷业走向低谷的一个界碑。 [26:30.98]景德镇瓷业为什么会衰退呢？ [26:33.93]这部分我们把焦点放在欧洲瓷业的发展， [26:37.65]其实是为了反衬景德镇瓷业停滞不前。 [26:41.64]景德镇兴起是靠技术革新， [26:44.68]景德镇的衰落也是因为技术不再革新了。 [26:49.06]官窑的研发更注重表面的装饰， [26:52.49]核心技术、 [26:53.41]生产模式几百年来都没有大的变革。 [26:56.68]恰逢欧洲瓷器搭载了工业革命的快车， [27:00.20]在这一轮的技术革命中， [27:01.85]景德镇的脚步落后了。 [27:04.50]如果我们到这里结束景德镇瓷业的发展， [27:07.63]就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27:09.54]到1949年的时候， [27:11.56]景德镇这个数百年间给全世界提供优质瓷器的小镇， [27:15.97]虽然仍在烧造， [27:17.41]但是窑口仅存了8座。 [27:20.54]不过还好， [27:21.90]景德镇至今仍然拥有世界上最完整的手工业制瓷体系， [27:26.79]窑火始终没有断绝。 [27:29.16]随着中国经济的复兴， [27:31.06]今天的瓷都景德镇再次成为一个有强大吸引力的磁场， [27:35.83]吸引着像作者涂瑞明这样的文人、 [27:38.74]匠人和艺术家聚集。 [27:41.46]作者身处景德镇， [27:43.18]他捡拾瓷片、 [27:44.47]研究瓷器、 [27:45.55]制造瓷器， [27:46.81]实际上是在思考中国瓷业的未来。 [27:50.78]未来已经发生， [27:52.92]他是在景德镇的过去中寻找未来。 [27:58.32]好， [27:59.44]捡来的瓷器史这本书我们就讲完了。 [28:02.29]这本书说的是公元1004年到1930年这近1000年来景德镇瓷业的故事。 [28:10.16]作者的构思很巧， [28:12.12]有10个瓷片， [28:13.65]10个片段， [28:14.79]串起了景德镇瓷业的兴衰。 [28:17.70]但是这个方法的寓意又很深， [28:20.56]因为只有打破审美观念的叙事， [28:23.44]我们才能够窥见更深层的规律。 [28:27.18]瓷器是艺术品、 [28:29.29]日用品、 [28:30.28]商品， [28:31.24]但是本质上它又是一种人造物， [28:34.09]是人类用技术创造出来的。 [28:36.98]而且， [28:37.98]只有瓷器这种人造物能够在千百年后依然历久如新， [28:43.23]完好保存诞生时的历史信息。 [28:46.40]所以， [28:47.16]用瓷片去观察技术跟人类社会的关系， [28:50.76]真的是一个绝佳的视角。 [28:53.16]你会发现， [28:54.46]不管是行业的兴衰起落， [28:56.56]还是审美风格的变化， [28:58.54]本质上都是技术革新带来的。 [29:02.80]好， [29:03.80]以上就是本期音频的全部内容， [29:06.29]你还可以点击音频下方的文稿查看全文和脑图。 [29:10.94]恭喜你， [29:11.88]又听完了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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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00]90听音乐网 www.90T8.com[00:01.78]本期要讲的这本书名字叫做捡来的瓷器史。
[00:05.92]这个书名可能会让你觉得有点奇怪，
[00:08.81]瓷器史怎么会是捡来的呢？
[00:11.58]而这正是这本书的独特之处。
[00:14.76]捡来的不是我们平时在博物馆里看到的完整瓷器，
[00:19.39]而是瓷器的碎片。
[00:21.92]在这本书里，
[00:23.10]作者精选了10个典型的瓷片，
[00:25.68]定格了瓷器发展的10个重要节点，
[00:29.10]用瓷片拼出了一部瓷器的历史。
[00:33.24]为什么要用瓷片呢？
[00:35.53]我们在博物馆里看到的完整的瓷器都是按照审美价值筛选出来的。
[00:41.24]这些瓷器可以勾勒出瓷器艺术审美的演变史，
[00:45.60]但是瓷器不只是艺术品，
[00:48.42]更是日用品。
[00:50.10]想看清楚瓷器兴衰真正的规律，
[00:53.13]你需要把审美观念的外衣撕开，
[00:55.69]找到潜藏在底层的秘密。
[00:58.42]这些秘密就藏在瓷器的碎片里，
[01:01.79]因为瓷片里保存着丰富的历史信息，
[01:05.03]那些从表面看不到的技术细节，
[01:07.73]那些被审美标准淘汰的重要过程，
[01:10.70]都被瓷片记录下来了。
[01:13.36]故宫的陶瓷馆里就有一个展厅，
[01:15.92]专门展示瓷片，
[01:17.39]就是因为瓷片有重要的档案价值。
[01:21.62]制瓷就是古代世界的高科技，
[01:24.84]我们平时说陶瓷，
[01:26.60]陶瓷，
[01:27.33]其实啊，
[01:28.02]陶和瓷是两样东西。
[01:30.94]烧陶是所有人类文明都能够自发产生的技术，
[01:35.33]比如古希腊就有黑彩陶，
[01:37.76]非洲有***陶。
[01:39.92]瓷是陶的升级版，
[01:42.36]但是制瓷这个技术却是中国人最早取得了突破，
[01:46.32]全世界的技术都是和中国学的。
[01:49.92]宋代以后，
[01:51.15]中国的制瓷技术已经成熟，
[01:53.44]审美水平也越来越高。
[01:55.80]瓷器传到海外，
[01:57.49]更是让欧洲人近乎疯狂。
[02:00.07]最夸张的是法国的路易十四，
[02:02.44]他宁可把金银餐具融了，
[02:04.33]也要买瓷器。
[02:05.90]因为他认定瓷器代表奢华，
[02:08.55]象征地位。
[02:10.46]中国一直垄断着制瓷技术，
[02:13.05]并且在元代又实现了一次重大的技术革新。
[02:16.88]这次的技术革新，
[02:18.32]就是在你熟悉的瓷都景德镇实现的。
[02:22.24]元代之后的瓷器史，
[02:23.96]几乎全就是景德镇这个小镇书写的。
[02:27.42]直到欧洲发生了工业革命，
[02:29.62]终于在技术上达到了景德镇的水平，
[02:32.10]才改变了这个格局，
[02:33.61]这中间隔了400年。
[02:37.08]本书讲景德镇的兴衰，
[02:39.18]中国瓷业的兴衰，
[02:40.68]其实背后啊，
[02:41.64]就是制瓷技术的兴衰。
[02:44.28]在本期的解读中，
[02:45.63]我们就顺着技术这条线，
[02:47.50]把景德镇制瓷业的发展分为三个阶段。
[02:51.02]宋代到明初，
[02:52.89]景德镇依靠技术革新崛起。
[02:56.12]明代到清初，
[02:58.08]景德镇依靠技术垄断，
[02:59.97]高速发展成为世界瓷都。
[03:02.88]清中晚期，
[03:04.42]欧洲致瓷成功，
[03:05.86]景德镇也因为没有赶上瓷器的工业革命而失去了领先优势。
[03:11.60]好，
[03:12.27]那第一部分呢，
[03:13.19]我们先来说一说景德镇在技术上实现了什么突破。
[03:17.62]公元1004年，
[03:19.70]中国历史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03:21.89]北宋和辽国之间从此和平了100年。
[03:25.68]在这一年，
[03:26.55]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03:27.76]一般人不会注意到，
[03:29.62]宋真宗在检查贡品的时候发现了一件瓷器，
[03:33.13]爱不释手，
[03:34.51]喜欢到什么程度呢？
[03:36.32]他直接把自己的年号赐给了他的产地。
[03:39.84]而这一年，
[03:40.86]宋真宗刚换了一个年号，
[03:42.71]叫景德。
[03:44.78]当时景德镇的瓷器还不是市场的宠儿。
[03:48.34]宋代有5大名窑，
[03:50.27]他们是在皇帝的推波助澜下出现的奢侈品，
[03:53.57]代表了宋代瓷器的最高成就。
[03:56.48]2017年，
[03:58.05]五大民窑之一的汝窑，
[03:59.79]一件天清鼻玺拍出了2.5亿人民币。
[04:03.69]这当然是因为他传世很少，
[04:05.70]太珍贵了。
[04:06.78]还有一个原因是汝瓷的颜色太美了，
[04:09.83]太特别了。
[04:11.25]传说****想要在瓷器上烧出雨后天空的颜色，
[04:15.51]叫做雨过天青云破处。
[04:18.80]他不惜血本，
[04:19.83]在乳瓷表面的釉里加入了玛瑙，
[04:22.59]才有了乳瓷独特的天青色。
[04:25.54]玛瑙里面的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
[04:28.55]是瓷器表面釉的主要成分。
[04:31.18]当时人们还提炼不出这个化学成分，
[04:33.92]从试验到生产，
[04:35.66]需要大量的天然玛瑙。
[04:37.88]所以，
[04:38.52]不考虑其历史价值，
[04:40.16]光考虑其成本和工艺，
[04:42.24]汝瓷就注定便宜不了。
[04:45.36]但是五大名窑这个说法呢？
[04:47.64]只是一种审美风格的标签，
[04:49.93]不足以概括宋代制瓷业的全貌。
[04:53.18]宋代的时候，
[04:54.57]全国各地都在烧窑，
[04:56.94]景德镇也是当时一个重要的窑口，
[04:59.64]只是景德镇瓷器在当时不如五大名窑那么名贵。
[05:04.06]作者用两个字来形容自己捡来的宋代景德镇瓷片，
[05:08.42]就是平庸。
[05:10.68]它没有汝窑迷人的天青色，
[05:13.51]没有歌谣神秘的冰裂纹，
[05:16.21]粗略一看，
[05:17.02]就是一块连纯白都算不上的瓷片。
[05:20.24]这种词叫清白词。
[05:23.48]他还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
[05:25.14]叫做影青。
[05:27.00]影子的影，
[05:28.41]青天的青。
[05:30.28]我们前面提到那一件让宋真宗眼前一亮的器物，
[05:34.30]就是尹青辞。
[05:36.34]在宋代，
[05:37.52]瓷器有南青北白的说法，
[05:40.46]就是说南方流行青瓷，
[05:43.07]北方流行白瓷。
[05:45.20]景德镇这个又青又白的影青瓷，
[05:48.57]是南北方瓷器审美和技术交融之后的产物，
[05:52.65]自然也就吸收了各种技术的优势。
[05:55.82]它最大的优点呢，
[05:57.17]就是有玉的质感。
[05:59.54]我们不得不感叹，
[06:01.08]宋真宗在这方面还是很有眼光的，
[06:03.66]他一眼就看到了景德镇瓷器独特的审美价值。
[06:08.72]影青瓷虽然好，
[06:10.71]但是它没有什么技术门槛，
[06:12.75]其他的窑口很容易仿制，
[06:14.91]当时就有好几个省份跟风，
[06:17.07]都开始烧制影青瓷。
[06:19.38]景德镇想要更上一层楼，
[06:21.67]还需要一次技术升级。
[06:24.12]这次升级啊，
[06:25.24]源于意外。
[06:26.90]它的结果我在这儿先给你剧透一下，
[06:29.67]就是元青花。
[06:31.90]元青花现存的不到100件，
[06:34.97]非常珍贵。
[06:36.14]2005年，
[06:37.49]一件元青花鬼谷子下山大罐在伦敦拍卖，
[06:41.39]成交价是2.3亿，
[06:43.67]刷新了当时中国陶瓷拍卖的记录。
[06:47.12]从技术角度来说，
[06:49.14]青花瓷诞生需要三个条件。
[06:51.98]白瓷、
[06:52.98]透明釉和青花颜料。
[06:55.76]你可别小看这3个条件啊，
[06:57.96]这需要技术、
[06:59.39]资源、
[07:00.03]贸易甚至政策等各方面的积累。
[07:03.50]假如事先想到需要这些条件才能够创造出青花瓷，
[07:07.46]估计就不会有人愿意干这件事儿了。
[07:10.16]光是青花料这一点就可以难死人。
[07:13.88]好的青花料产自波斯。
[07:16.89]从中国到波斯不仅距离远，
[07:19.65]宋代的时候中间还隔着好多国家，
[07:22.23]贸易很不方便。
[07:23.70]如果不是蒙古的铁蹄踏平了大半个欧亚大陆，
[07:27.42]青花颜料苏麻离青来不了中国，
[07:30.48]青花瓷也去不了波斯。
[07:32.90]不过，
[07:33.75]颜料还只是个小问题，
[07:36.12]制瓷的瓷土才是真正的难点。
[07:39.46]宋代百年来繁荣的制瓷业让全中国都用上了瓷器，
[07:44.12]但是制瓷所需要的原料也跟着消失殆尽。
[07:48.32]此土快用光了，
[07:50.15]大家怎么办呢？
[07:51.68]肯定是要努力寻找替代品。
[07:54.52]景德镇找到了高岭土瓷，
[07:57.52]这种材料因此完成了革命性的变化，
[08:00.83]景德镇也因此拥有了技术和资源的双重壁垒。
[08:05.32]这就是后来景德镇瓷器一统天下的根本原因。
[08:10.08]跟一般的磁土相比，
[08:12.01]高岭土的性能更好，
[08:13.78]更耐高温，
[08:14.83]可塑性也更强。
[08:16.76]但是它并不能够直接替代磁石，
[08:19.50]而是要把高岭土跟磁石混合起来。
[08:23.30]高岭土是骨，
[08:25.23]磁石是肉，
[08:26.55]配比合适就能够产生出质地更坚硬，
[08:29.88]颜色更白的硬质瓷，
[08:31.89]这叫二元配方。
[08:34.29]这里要稍微解释一下啊，
[08:35.97]我们前面说了，
[08:37.29]从陶到瓷是陶瓷技术的第一次革新，
[08:40.77]这是中国人在唐宋时期完成的。
[08:43.76]但是这个技术掌握起来呢，
[08:45.95]门槛并不是很高，
[08:47.91]理论上说，
[08:48.81]只要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
[08:50.70]都有可能烧造出瓷器，
[08:53.07]所以宋代的窑口是遍地开花，
[08:55.98]欧洲人其实也很早就烧出这种软瓷了。
[08:59.76]但是混合了高岭土的二元配方产生之后，
[09:03.61]瓷器就变成了另外一个物种，
[09:06.16]欧洲人管这种瓷器叫做硬质瓷。
[09:09.52]顾名思义，
[09:10.64]它的质地非常坚硬，
[09:12.47]坚硬到印第安人可以拿青花瓷的瓷片来当做弓箭的箭头。
[09:17.94]所以说，
[09:18.97]从宋代的瓷器到元代的青花瓷，
[09:22.39]是陶瓷技术的第二次革新。
[09:26.04]这第二次革新只发生在景德镇，
[09:29.56]很多人认为青花瓷胜出是因为风格或者成本，
[09:33.94]但是作者觉得这其实都是误解。
[09:36.96]青花瓷胜出就是因为技术牛，
[09:40.03]别人学不走。
[09:41.64]瓷土资源短缺刺激了制瓷业，
[09:44.61]产生了一系列的技术变革，
[09:46.72]刚巧集中爆发在了景德镇，
[09:49.24]这是一次系统的产业升级，
[09:51.91]而且这次升级很难复制，
[09:54.82]因为它背后有很多技术难题要攻克，
[09:58.09]比如二元配方产生了，
[10:00.21]这就对烧造的温度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10:03.55]于是产生了高温烧造的技术。
[10:06.96]遥温能够达到1300°，
[10:09.69]这在古代可是巨大的技术进步。
[10:12.86]烧灶温度提高了，
[10:14.42]那原有的颜料等等其他材料也得跟着升级。
[10:18.54]总之，
[10:19.21]一件青花瓷的烧造，
[10:20.86]实际上是对制瓷的各个环节都提出了比宋代更高的技术要求。
[10:28.12]制瓷是一套完整的工艺，
[10:31.07]各个环节还必须配合得当，
[10:33.71]在没有精准计量的古代世界，
[10:35.89]这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10:38.32]烧灶有点像是做饭，
[10:40.40]即便是严格的按照菜谱，
[10:42.71]那两个人做出来的也可能不是一个味道。
[10:46.56]在科学这么发达的今天，
[10:48.79]烧造陶瓷器的过程还是有很多意外和偶然。
[10:53.00]作者捡来的这个元青花的瓷片，
[10:56.16]看起来就是一个严重变形的残次品，
[10:59.49]它记录的就是这场基础变革的过程，
[11:03.42]这个过程需要千万次的尝试才能够达到最终成熟的状态，
[11:08.31]应用于大规模的生产。
[11:10.72]而这一次，
[11:11.99]青花瓷的技术并没有像影青那样遍地开花，
[11:16.31]景德镇掌握了垄断优势，
[11:18.62]开始了他的辉煌时代。
[11:21.76]景德镇瓷业从此把其他的窑口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11:26.90]这个变化在元代还不是很明显，
[11:29.93]到了几十年之后的明朝，
[11:32.15]景德镇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
[11:34.60]第二部分呢，
[11:35.45]我们就来说一说这个过程。
[11:38.26]古代虽然没有法律意义上的专利制度，
[11:41.72]但是难度带来的技术壁垒一样存在。
[11:45.32]经济学家薛兆丰做过一个比喻，
[11:48.09]他说，
[11:49.20]竞争就像是大家都摸着石头过河，
[11:52.23]专利就是石头，
[11:53.85]你手里的石头越多，
[11:55.29]你就越有可能快速达到彼岸。
[11:58.66]青花瓷让景德镇已经拿到了很多块儿石头，
[12:03.02]由于技术全面提高，
[12:04.78]它的优势还在不断的扩大。
[12:07.38]明朝初年，
[12:08.89]景德镇的官窑烧制出了第一件通体宝石红的瓷器，
[12:13.72]这可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12:15.98]材料控制、
[12:17.16]涂色技术等等，
[12:18.27]难度都还好说，
[12:19.59]最困难的是烧造这个环节。
[12:22.94]在明代以前，
[12:24.54]即便偶尔在瓷器上烧出一点点红色，
[12:27.68]都会让人赞叹不已，
[12:29.58]因为烧出红色要求精准控制温度。
[12:33.50]古代可没有像今天这样的专业设备，
[12:36.36]完全要凭师傅的经验，
[12:38.70]红色的珍贵可想而知。
[12:41.04]通体红瓷器标志着景德镇的烧造工艺已经达到了不可超越的高峰。
[12:47.62]这个高峰虽然只是昙花一现，
[12:50.18]但是他就像是专利，
[12:51.77]指出了你就是最有可能抵达彼岸的那个人。
[12:56.03]技术的壁垒已经筑好，
[12:57.95]保证景德镇在几百年内都不再有实力相当的竞争对手。
[13:02.76]那他下面要做的就是收获在商业市场上应得的成功。
[13:08.20]明代，
[13:09.38]景德镇在瓷器市场上打败了所有的对手，
[13:12.68]包括最有竞争力的龙泉窑，
[13:15.08]成为了天下瓷都。
[13:17.32]在日用品市场上，
[13:19.19]瓷器的好在宋代就已经被认可了。
[13:22.36]瓷这种材料制作日用品很有优势，
[13:25.67]它比金属成本低，
[13:27.26]比竹子和木头更持久。
[13:29.72]景德镇的硬制瓷产生之后，
[13:31.85]瓷在使用上的优势就更加明显了。
[13:35.06]应制词有一个特别实在的好处，
[13:37.89]就是好清洗，
[13:39.54]不管成果什么东西都能够历久如新。
[13:43.12]今天你肯定很难想象，
[13:45.29]用铜盘子铁碗来吃饭，
[13:48.23]不说别的，
[13:49.10]就光除锈就能够烦死你。
[13:51.60]如果你买一个陶碗来吃饭，
[13:54.10]用久了就会发现上面的污渍很难洗掉。
[13:58.00]但是瓷器就不会，
[13:59.75]只要用清水和洗碗布一擦，
[14:02.00]一般的污渍都能够擦干净，
[14:04.55]稍微有生活经验的人都能够意识到这有多重要。
[14:08.98]这背后啊，
[14:10.10]其实还有更深一层的意义，
[14:12.59]就是瓷器成了一种不会被客观世界影响和改变的人造物，
[14:18.08]包括他身上的图案。
[14:20.20]在高温烧造中，
[14:21.92]瓷器的身体和花纹是一次成型的，
[14:25.28]今天你拿到任何一个瓷片，
[14:27.23]也不可能把花纹从他身上剥离出来。
[14:30.65]这样来看，
[14:31.64]瓷器能够完好的保存人类的审美创造，
[14:35.15]这是石头、
[14:36.10]金属和陶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
[14:39.11]他们都会被氧化。
[14:41.58]如今人们打捞大航海时代的沉船，
[14:44.62]船上其他的东西早就烟消云散了，
[14:47.77]而瓷器却依然跟新的一样。
[14:51.64]更可怕的是，
[14:53.09]景德镇在搞技术研发的同时，
[14:55.43]商业化一点都没落下，
[14:57.68]这就进一步挤压了其他窑口的生存空间。
[15:01.34]有了这个时候的工艺水平，
[15:03.20]再回去烧制青瓷之类的老款瓷器，
[15:06.32]对景德镇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15:09.00]所以到了明朝成化年间，
[15:11.56]景德镇瓷业的优势已经远远甩别人好几条街，
[15:15.52]不但新品种多，
[15:16.99]而且无所不能，
[15:18.24]品质又好，
[15:19.39]其他的窑口怎么跟他竞争呢？
[15:22.84]在民间市场把对手都打败了，
[15:25.76]我们再来看看皇帝这个大客户。
[15:29.46]明代以后，
[15:30.61]中国制瓷业有一个特别的制度，
[15:33.06]就是官窑制度，
[15:35.20]拿下官窑的牌照，
[15:36.75]就相当于是把皇帝这个大客户给拿下来了，
[15:40.18]这意味着每年固定的大额订单。
[15:43.82]明朝官窑订单最高可以达到一年十几万件。
[15:48.56]在明成化以前，
[15:50.22]官窑名单上还有龙泉等好几个窑口，
[15:53.46]到了成化之后，
[15:54.84]景德镇的公益水平达到顶峰，
[15:57.24]官窑名单上也就只剩下景德镇了。
[16:00.74]官窑跟民窑最大的不同就是订单制，
[16:04.50]订单中不仅包括器型、
[16:06.86]数量的要求，
[16:07.89]也会规定颜色、
[16:09.29]纹样等等表面装饰。
[16:11.32]皇帝提需求，
[16:12.82]可不会考虑成本和难度。
[16:15.11]关于官窑，
[16:16.06]有一个流传很广的说法，
[16:17.96]就是烧不好就得砸碎了，
[16:20.11]也不能流落到民间。
[16:21.98]这种不计成本的投入有一个潜在的好处，
[16:25.35]它会在客观上推进致辞技术的进步。
[16:29.62]今天我们在看古代瓷器的时候，
[16:32.33]会觉得技术高峰都出现在官窑，
[16:35.27]就是因为官窑在某种意义上承担了搞科研的作用。
[16:41.28]皇帝的订单主要关注美观和气派。
[16:45.24]比如万历皇帝就曾经要求景德镇的工人烧出超大的龙缸，
[16:50.74]要烧制大件的器物，
[16:52.54]对窑的大小、
[16:53.77]控制温度的水平等等技术都会形成新的挑战。
[16:58.16]景德镇的技术进步就是在这些挑战中完成的。
[17:03.08]明清两代制瓷技术最主要的进步是在表面装饰。
[17:08.24]成化的斗彩、
[17:09.96]万历的五彩、
[17:11.40]康熙的粉彩、
[17:12.72]雍正的珐琅彩，
[17:14.19]争奇斗艳，
[17:15.69]而所有这些进步都是从斗彩开始的。
[17:20.04]斗彩是什么呢？
[17:21.96]2014年，
[17:23.41]有一只小酒杯在香港苏富比以2.8亿元港币成交，
[17:28.63]他的名字就叫大明成化斗彩鸡缸杯。
[17:33.24]鸡缸杯在当时就是奢侈品。
[17:35.92]当时就有记载说，
[17:37.49]这样的酒杯一对就值一百两银子。
[17:40.98]一百两银子，
[17:42.28]明代大概可以在北京买一套房子了。
[17:46.34]鸡缸杯贵就贵在斗彩这项技术。
[17:49.86]有了斗彩，
[17:50.88]人们终于可以在瓷器上画出色彩丰富、
[17:54.14]画面精美的图画了。
[17:56.10]你可能听过有人说青花瓷像水墨画比色彩艳丽的瓷器意境更高，
[18:02.98]但是当时啊，
[18:03.96]人们用单色可不是为了追求意境，
[18:06.55]而是因为在瓷器上画彩色画很难。
[18:10.06]用什么样的颜料，
[18:11.51]烧成之后是什么效果，
[18:13.37]颜色怎么组合，
[18:14.90]怎么保证不出现画花了的效果，
[18:17.51]这都需要反复的实验，
[18:19.33]总结经验。
[18:20.99]斗彩鸡缸杯就是一次成功的尝试。
[18:24.76]从那以后，
[18:26.03]在瓷器上做实验，
[18:27.47]追求画的精细，
[18:29.06]色彩更丰富，
[18:30.19]效果更繁复，
[18:31.37]就成了历代皇帝的一个爱好。
[18:34.06]康熙、
[18:35.00]雍正、
[18:35.57]乾隆这祖孙三人都是被当皇帝耽误了的设计师。
[18:40.42]珐琅彩、
[18:41.50]粉彩，
[18:42.07]这些工艺都是他们实验成功的。
[18:45.00]在皇帝的实验室制瓷工艺表面装饰这个领域，
[18:49.00]也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18:52.26]我们经常能够看到有人吐槽乾隆皇帝的审美，
[18:55.96]觉得他的品位没有他爷爷和爸爸高雅，
[18:59.74]他们就会拿乾隆做的一个大瓶子当例子。
[19:03.10]那个大瓶子官方叫做各种釉彩色大瓶。
[19:08.04]乾隆把从宋代到清代17种主要的表面装饰技术弄到了这一个瓶子上。
[19:15.16]他这么干本来就不是为了做一个好看的瓶子，
[19:18.56]而是对公益的一种占有欲。
[19:21.32]在一个瓶子上欣赏几百年来瓷器表面装饰工艺的各种技巧，
[19:27.12]就是乾隆作为一个皇帝的收集癖。
[19:30.40]而且这背后其实还有一个技术上巨大的挑战。
[19:35.16]不同的工艺对工序、
[19:37.57]烧造温度、
[19:38.65]环境的要求都不太一样，
[19:40.93]在一个瓶子上把所有的工艺都实现了，
[19:43.83]这难度可想而知。
[19:45.80]所以说，
[19:46.95]这个瓶子代表了中国古代制瓷工艺顶峰的顶峰，
[19:51.33]它也被称作慈母。
[19:54.12]好，
[19:55.03]那么最后第三个部分，
[19:56.86]我们来说一说景德镇瓷业的衰退。
[20:00.76]经过明清两代，
[20:02.75]国内市场已经相对饱和，
[20:05.09]皇宫对瓷器的需求也在缩减。
[20:07.90]到了咸丰年间，
[20:09.44]瓷器的水准就已经大不如前了。
[20:12.38]1903年，
[20:13.66]光绪皇帝下旨景德镇御窑厂停止烧造，
[20:17.73]还特别注明了时间是永久。
[20:20.90]在他看来，
[20:22.23]烧造瓷器已经没有办法振兴国力了。
[20:26.14]不过，
[20:27.20]如果我们把视角放大到整个世界来看，
[20:30.41]景德镇的衰退还伴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下降。
[20:34.38]其中有一个最大的变量就是出现了新的强力竞争对手。
[20:39.84]欧洲人不仅造出了硬制瓷，
[20:42.19]还完成了制瓷业新一轮的产业升级。
[20:45.55]丧失了技术优势才是景德镇衰退的根本原因。
[20:50.44]瓷器一直是中国最重要的外贸商品，
[20:53.96]唐代的时候瓷器就已经出口。
[20:56.86]元青花很大程度上就是靠出口生存下来的。
[21:01.58]现存元青花最多的地方不是中国，
[21:04.77]而是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
[21:07.50]当时的****人特别喜欢青花瓷，
[21:10.32]****人不喜欢黄金，
[21:11.97]对于他们来说，
[21:13.14]青花瓷就是黄金的替代品，
[21:15.69]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21:17.84]他们会给远在千里的景德镇下订单，
[21:21.03]提供绘制青花的颜料，
[21:23.61]青花瓷的诞生也少不了他们的功劳。
[21:26.79]不过在那个时候，
[21:28.26]瓷器这种易碎品还走不了太远，
[21:31.29]直到整个世界进入大航海时代，
[21:34.02]中国瓷器大量涌入欧洲，
[21:36.12]海外市场才真正繁荣起来。
[21:39.20]欧洲人对于瓷器的热爱近乎疯狂，
[21:42.60]我们前面已经说过了路易十四的故事，
[21:45.39]为了买瓷器，
[21:46.53]他不惜把家里的金银餐具都给融化了，
[21:49.65]不少皇室花了太多的钱在瓷器上，
[21:52.47]以及危及到家庭和国家。
[21:54.90]欧洲人有多么想自己烧制瓷器，
[21:57.55]可想而知。
[21:58.96]他们一直在尝试，
[22:00.62]只是制瓷技术，
[22:01.88]一套复杂的工艺体系太难掌握了。
[22:05.24]15世纪的时候，
[22:06.75]威尼斯的玻璃工匠就曾经尝试过把玻璃跟陶结合起来仿制瓷器。
[22:13.08]17世纪，
[22:14.41]数学家还靠推理提出了一种瓷器生产的假设，
[22:18.82]认为瓷器的形成跟水的压力有关。
[22:22.44]这些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22:25.16]对18世纪之前的欧洲人来说，
[22:27.96]致瓷就是一项神秘的黑科技。
[22:31.38]不过，
[22:32.35]不管是派人偷学还是自己研发，
[22:35.26]不管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22:37.51]到了18世纪，
[22:38.89]欧洲人还是烧造出了瓷器，
[22:41.47]而且他们还在制瓷技术上取得了新的突破。
[22:45.42]欧洲瓷器逐渐可以跟景德镇分庭抗礼，
[22:49.57]最终甚至超越了景德镇。
[22:52.52]欧洲第一个成功烧造出瓷器的人是18世纪普鲁士的国王奥古斯都二世。
[23:00.00]这个人在政治上没有什么建树，
[23:02.35]而且是出了名的败家。
[23:04.38]他喜欢建造宫殿，
[23:06.19]对瓷器更是喜欢的发狂。
[23:08.80]传说啊，
[23:09.67]他曾经用600名御林军跟其他国家换一批瓷器，
[23:14.11]只是为了在自己的婚礼上使用。
[23:17.02]现在德国德累斯顿的茨温格宫还有他的个人收藏展，
[23:22.13]他的35798件瓷器，
[23:24.98]这里根本就摆不下。
[23:27.04]奥古斯都的败家对欧洲历史也是有贡献的，
[23:31.13]就是他能够不计成本的研制出瓷器。
[23:34.86]这当然需要大量的人力、
[23:36.76]物力和财力投入。
[23:38.47]他的财政大臣不禁感叹，
[23:40.42]瓷器是让国家淌血的碗。
[23:43.52]1710年，
[23:44.79]奥古斯都建立了一个自己的瓷器工厂，
[23:47.67]地点就在德国的麦森。
[23:50.08]麦森是德勒斯顿附近的一个小镇，
[23:53.18]这个瓷器厂就是麦森瓷器厂的前身。
[23:57.02]麦森瓷器是瓷器中最高端的奢侈品品牌了，
[24:01.17]他的作品拿到拍卖市场，
[24:02.94]价格不输我们前面说的那些中国古董。
[24:06.36]2011年，
[24:07.93]一件18世纪的麦森瓷器摆件成交价格是2.5亿英镑。
[24:13.94]到今天，
[24:15.30]麦森茨依然坚持纯手工制作，
[24:18.30]保持着欧洲贵族的风格。
[24:21.00]麦森做的瓷器价格也是贵的离谱，
[24:24.01]被称为瓷中白金。
[24:27.66]英国人走的是一条不同的路子。
[24:30.73]18世纪，
[24:31.90]英国***创造出了一种属于欧洲人自己的瓷器，
[24:35.65]就是古瓷。
[24:37.56]今天山东出产的骨瓷还是从欧洲人那里学来的技术，
[24:42.31]据说一个瓷器厂的老板意外的把牛骨粉扔进了窑里，
[24:47.16]才做出了古瓷这种特别通透的新瓷器。
[24:51.26]古瓷是硬质瓷的升级版，
[24:54.18]它的优点是透光度好，
[24:56.22]而且薄。
[24:57.86]不过，
[24:58.50]这还不是英国人对制瓷技术最主要的贡献。
[25:02.04]18世纪中期发明蒸汽机的瓦特有一个好朋友叫做维奇伍德，
[25:07.89]他建立了欧洲第一条机械化瓷器生产线，
[25:11.88]瓷器彻底完成了第三次产业升级。
[25:15.20]从那之后，
[25:16.26]瓷器成本不断下降，
[25:18.18]到18世纪末，
[25:19.41]在英国，
[25:20.19]花一个先令就可以买一件精美的大瓷盘了。
[25:24.14]等到晚清，
[25:25.53]欧洲人带到中国的就是经历过工业革命之后物美价廉的新产品洋瓷。
[25:33.00]在日用瓷器这个市场上，
[25:35.41]洋瓷对于国产瓷器来说绝对是一个降维打击。
[25:39.66]相比其手工，
[25:41.08]工业化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
[25:43.51]就是产品的标准化程度大大提高，
[25:46.69]在每个环节上的品控也比手工产品容易得多。
[25:50.74]所以瓷器的洁白度、
[25:52.92]器型的准确性、
[25:54.61]质地的硬度都比一般的手工瓷要好。
[25:58.24]更重要的是，
[25:59.84]工业生产大大提升了效率，
[26:02.57]洋瓷的价格也就更便宜。
[26:05.24]而这个时候，
[26:06.66]官窑制度已经不存在了，
[26:08.67]相当于中国制瓷业的研发也停滞了，
[26:12.18]民间市场和海外市场都被洋瓷占领，
[26:15.60]景德镇摇曳凋敝，
[26:17.37]完全没有办法跟洋瓷竞争了。
[26:20.16]1930年，
[26:21.51]中国的陶瓷进口首次超过了出口，
[26:25.42]这一年可以说是中国瓷业走向低谷的一个界碑。
[26:30.98]景德镇瓷业为什么会衰退呢？
[26:33.93]这部分我们把焦点放在欧洲瓷业的发展，
[26:37.65]其实是为了反衬景德镇瓷业停滞不前。
[26:41.64]景德镇兴起是靠技术革新，
[26:44.68]景德镇的衰落也是因为技术不再革新了。
[26:49.06]官窑的研发更注重表面的装饰，
[26:52.49]核心技术、
[26:53.41]生产模式几百年来都没有大的变革。
[26:56.68]恰逢欧洲瓷器搭载了工业革命的快车，
[27:00.20]在这一轮的技术革命中，
[27:01.85]景德镇的脚步落后了。
[27:04.50]如果我们到这里结束景德镇瓷业的发展，
[27:07.63]就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27:09.54]到1949年的时候，
[27:11.56]景德镇这个数百年间给全世界提供优质瓷器的小镇，
[27:15.97]虽然仍在烧造，
[27:17.41]但是窑口仅存了8座。
[27:20.54]不过还好，
[27:21.90]景德镇至今仍然拥有世界上最完整的手工业制瓷体系，
[27:26.79]窑火始终没有断绝。
[27:29.16]随着中国经济的复兴，
[27:31.06]今天的瓷都景德镇再次成为一个有强大吸引力的磁场，
[27:35.83]吸引着像作者涂瑞明这样的文人、
[27:38.74]匠人和艺术家聚集。
[27:41.46]作者身处景德镇，
[27:43.18]他捡拾瓷片、
[27:44.47]研究瓷器、
[27:45.55]制造瓷器，
[27:46.81]实际上是在思考中国瓷业的未来。
[27:50.78]未来已经发生，
[27:52.92]他是在景德镇的过去中寻找未来。
[27:58.32]好，
[27:59.44]捡来的瓷器史这本书我们就讲完了。
[28:02.29]这本书说的是公元1004年到1930年这近1000年来景德镇瓷业的故事。
[28:10.16]作者的构思很巧，
[28:12.12]有10个瓷片，
[28:13.65]10个片段，
[28:14.79]串起了景德镇瓷业的兴衰。
[28:17.70]但是这个方法的寓意又很深，
[28:20.56]因为只有打破审美观念的叙事，
[28:23.44]我们才能够窥见更深层的规律。
[28:27.18]瓷器是艺术品、
[28:29.29]日用品、
[28:30.28]商品，
[28:31.24]但是本质上它又是一种人造物，
[28:34.09]是人类用技术创造出来的。
[28:36.98]而且，
[28:37.98]只有瓷器这种人造物能够在千百年后依然历久如新，
[28:43.23]完好保存诞生时的历史信息。
[28:46.40]所以，
[28:47.16]用瓷片去观察技术跟人类社会的关系，
[28:50.76]真的是一个绝佳的视角。
[28:53.16]你会发现，
[28:54.46]不管是行业的兴衰起落，
[28:56.56]还是审美风格的变化，
[28:58.54]本质上都是技术革新带来的。
[29:02.80]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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