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羽《朵渔：人以什么捍卫记忆》[MP3_LRC]

[00:00.00]90听音乐网 www.90T8.com  [00:12.61]记忆是人生在岁月里刻下的痕 [00:16.66]这些痕迹就像是也有着生命的终点 [00:20.54]当你离去 [00:22.38]他们或许也就随风飘散 [00:27.30]与您分享朵雨的文章 [00:30.12]人以什么捍为记忆 [00:50.64]一九六四年二月十三日 [00:53.94]正准备去一个朋友家做客的布洛茨基在自家门前的马路上被突然逮捕 [01:01.74]随后他经历了一场卡夫卡市的审判 [01:08.18]法官 [01:11.29]您的职业是什么 [01:14.37]布洛茨基 [01:16.93]诗人 [01:18.07]诗歌译者 [01:21.05]法官 [01:23.39]是谁承认您是诗人的 [01:25.79]是谁把您列入诗人行列的 [01:30.23]布罗茨基 [01:32.81]没有人 [01:34.43]那么是谁把我列入人类的呢 [01:39.25]法官 [01:40.99]那您做过什么对祖国有益的事情吗 [01:45.67]布罗茨基 [01:48.30]我写诗 [01:49.70]这就是我的工作 [01:51.74]我相信 [01:52.78]我确信 [01:54.24]我写下的东西将服务于人民 [01:56.86]不仅是此时 [01:58.54]还将服务于后代 [02:01.72]法官 [02:03.64]这就是说 [02:04.98]您认为您所谓的诗能为人们带来益处了 [02:10.94]布罗茨基 [02:13.80]您为什么在谈到诗的时候 [02:15.60]要说所谓的呢 [02:18.84]法官 [02:20.98]我们 [02:23.34]我们说您的诗是所谓的 [02:25.68]因为我们对他没有别的理解 [02:31.40]审判持续了近五个小时 [02:33.78]到黑夜才结束 [02:36.50]审判结束后 [02:37.90]法官惊讶的看到在过道和楼梯上挤满了人 [02:42.16]尤其是年轻人 [02:44.28]这些未曾经历过斯大林时期大清洗 [02:47.14]大恐怖的年轻人 [02:48.92]已经不再习惯于恭顺和沉默了 [02:54.73]女记者弗利达记录下了这一切 [02:57.67]其实她已重病在身 [02:59.79]却以一种公民的良知和一种母性的爱投入了对诗人的营救 [03:06.30]弗利达刚刚完成了一件功勋 [03:09.12]审讯过程中 [03:10.16]他一直在场 [03:11.40]不知疲倦的往中学笔记本上记录下周围发生的一切 [03:16.10]发言 [03:17.18]提问 [03:18.40]回答 [03:19.80]大厅里的呼叫 [03:23.30]利吉亚回忆说 [03:25.10]每次读到这些简朴的话 [03:27.20]他便会想起阿赫马托瓦在喷泉公寓所盖的那满是窟窿的棉被 [03:32.76]想起曼德尔施塔姆的破裤子 [03:35.16]想起茨维塔耶瓦肩上披的破麻布 [03:39.27]他回答法庭询问的时候 [03:41.45]仿佛他们就站在他身后 [03:46.99]在那场荒诞的审判背后 [03:49.55]的确站着这样一群人 [03:52.86]白银时代的女祭司阿荷马托瓦 [03:55.78]女作家利基亚 [03:56.98]丘克夫斯卡亚 [03:58.42]女记者弗利达 [03:59.98]以及肖斯塔科维奇 [04:01.92]马尔克夏帕 [04:03.38]乌斯托夫斯基 [04:04.96]甚至还有谨小慎微的作家协会书记康亚菲定 [04:10.51]当时阿克玛托娃正因心脏病躺倒在病床上 [04:15.35]弗利达甚至没等到再见布罗茨基一面便去世了 [04:19.85]二十多年后 [04:21.23]当布罗茨基站在诺贝尔文学奖的讲台上时 [04:24.99]仍然感到了某种不安和窘迫 [04:29.89]这些身影常使我不安 [04:32.63]今天 [04:33.01]他们也让我不安 [04:34.81]无论如何 [04:35.95]他们不鼓励我妙语连珠 [04:38.63]在最好的时辰里 [04:40.29]我觉得自己仿佛是他们的总和 [04:43.39]但总是小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个体 [04:47.32]因为在纸上胜过他们是不可能的 [04:50.30]也不可能在生活中胜过他们 [04:53.48]正是他们的生活 [04:55.23]无论其多么悲惨 [04:56.68]多么痛苦 [04:57.88]总是时常迫使我去惋惜时间的流动 [05:04.59]时间会溜走 [05:06.55]但记忆不会消失 [05:09.33]因为总有一些勇敢的心灵记录下这一切 [05:13.09]利吉亚就是其中的一位 [05:16.57]在严酷的大清洗时代 [05:18.57]她也曾是那长长的探监队伍中的一员 [05:22.43]她的丈夫在一九三八年遇害 [05:25.47]具有相似命运的女诗人阿赫玛托娃在面对你是否认为有一天你能够讲述这个故事时 [05:33.60]曾承诺 [05:34.88]是的 [05:35.54]我会试试的 [05:39.88]他写下了伟大的安魂曲 [05:42.44]在监狱门前排了两年队后 [05:45.12]立即呀写下了小说索菲亚 [05:47.44]比得罗夫娜 [05:51.05]一九六零年代初期 [05:53.19]尘封多年的索菲亚 [05:54.77]彼得罗夫娜一度看到了出版的希望 [05:58.39]因为连索尔仁尼琴的伊凡杰尼索维奇的一天这样劲爆的作品都得以发表了 [06:05.23]出版社甚至跟利吉亚签订了合同 [06:08.05]并预付了稿费 [06:10.20]然而随后不久 [06:11.74]当政者们渐渐感受到国家在精神自由层面上已经处于某种危险境地 [06:18.30]于是意识形态又开始条件反射板抽搐收紧 [06:22.94]出版合同随后被撤销 [06:26.76]一九七零年代初 [06:28.54]利吉亚通过地下出版的方式出版了索菲亚 [06:32.24]毕得罗夫纳 [06:33.54]随后他便被苏联作协开除 [06:36.28]当然 [06:37.04]更大的罪过在于他见证了历史 [06:40.22]并说出了真相 [06:45.18]在开除利吉亚之前 [06:47.04]苏联做协议开除了不少人 [06:49.78]一大批勇敢的异己者被迫交出了会员证 [06:54.68]左钦 科 加利奇 [06:57.16]马克西莫夫 [06:58.42]科尔尼洛夫 [06:59.90]卡比列夫 [07:01.52]索尔仁尼琴 [07:02.88]博加特廖夫 [07:04.28]布罗茨基 [07:05.52]西尼亚夫斯基 [07:07.14]达尼埃尔 [07:11.05]一九四六年九月 [07:12.95]随着日丹诺夫的一居 [07:14.97]他与现代苏联的现实状况格格不入 [07:18.57]阿赫马托娃被开除出苏联作家协会 [07:21.85]正在复印中的作品也被销毁 [07:26.60]一九五八年 [07:27.94]帕斯杰尔纳克因在现代抒情诗和伟大的俄罗斯叙事文学领域中所取得的杰出成就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07:37.32]他感动的致电瑞典皇家学院 [07:40.98]极为感谢 [07:42.30]激动 [07:43.30]荣耀 [07:44.48]惊讶 [07:45.68]惭愧 [07:47.18]随后 [07:47.94]他就被苏联作家协会开除 [07:50.78]他只好拒绝领奖 [07:55.92]诗人伯洛克曾警告那些文化官吏们 [08:00.02]不要妄图领导神秘的力量 [08:02.76]这种神秘的力量就是诗歌 [08:06.68]但在一个铁板一块的体制里 [08:09.28]集权的力量永远不会放弃对文化的统治 [08:12.88]而且这种统治往往是以平庸统治天才 [08:18.86]空话连篇的平庸作家塞满理事会 [08:22.06]书记处和各委员会 [08:24.14]他们早已丧失立实干 [08:26.32]只渴望尽快发财 [08:30.62]一九七七年十月 [08:32.50]小说家弗拉基莫夫终于忍无可忍 [08:35.68]愤怒上书做协理事会 [08:39.87]我留在这片土地上 [08:42.41]但绝不与你们站在一起 [08:45.77]我把你们从我的生活中开除 [08:50.44]你们承担起平庸之辈的重负 [08:53.16]千方百计的迫害同事吧 [08:55.98]压迫他们 [08:57.14]迫害他们 [08:58.29]不要放过他们 [09:00.60]但我不参加了 [09:02.38]退还一四七一号作协会员证 [09:10.60]我把你们从我的生活中开除 [09:15.26]哪来的勇气让弗拉基莫夫说出这样的话 [09:20.17]是对真相的坚守和对记忆的捍卫让他的内心充满力量 [09:26.81]与其你开除我 [09:28.49]不如我来开除你们 [09:31.29]文学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一个民族的记忆 [09:36.61]正如伊凡 [09:37.45]克里马所说 [09:39.54]如果我们丢掉了记忆 [09:41.76]我们就丢掉了自身 [09:44.71]遗忘是死亡的症状 [09:46.87]没有记忆 [09:48.07]我们就不再成为人 [09:50.43]抗拒死亡 [09:51.89]其实就是抗拒遗忘 [09:54.31]反之亦然 [09:55.69]抵抗住遗忘 [09:57.33]我们就能战胜死亡 [10:02.00]波兰诗人米沃什也认为艺术只能孕育自记艺 [10:08.14]他说 [10:09.50]活着的这些人永远受着那些死者的委托 [10:13.84]他们只有努力重现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10:17.30]将过去从神话和传奇中拉出来 [10:20.60]才算清偿了这笔债 [10:24.92]对一个诗人而言 [10:26.72]从记忆中汲取力量与在现实中发现失意同样重要 [10:32.56]委托和债务是生者与死者之间的一项道义契约 [10:37.96]生者作为幸存者 [10:39.92]有责任承担起死者给人们留下的巨大的精神债务 [10:44.82]每个作家和诗人都有义务签下这份生死契约 [10:52.12]而集权社会的最大特点就是以谎言代替真相 [10:57.26]独裁者最不愿面对真相 [11:00.56]他们采取的策略就是遮蔽真相 [11:03.42]篡改现实 [11:04.90]以使记忆模糊或扭曲 [11:07.16]强迫人们遗忘 [11:11.74]于是 [11:12.52]在一些不良传记作者的笔下 [11:15.52]诗人曼德尔 [11:16.36]施塔姆成了一个旅行家 [11:18.70]他所有的流放生涯似乎都是在国内漫游 [11:23.38]克林姆 [11:24.58]莫斯科 [11:25.74]彼得格勒 [11:26.88]蒂比利斯 [11:28.10]罗斯托夫 [11:29.46]阿布哈兹 [11:30.72]沃洛涅日 [11:33.37]再后来呢 [11:34.99]曼德尔 [11:35.53]史塔姆的创作之路中断了 [11:38.36]事实上 [11:39.00]他是死在了流喜远东的途中 [11:42.26]而对巴赫金的流放史也只字不提 [11:45.56]只是说巴赫金论述托斯托耶夫斯基的书出版后 [11:50.04]很快就前往西伯利亚与哈萨克斯坦交界的库斯坦纳亚市 [11:54.66]仿佛巴赫金是个爱动的人 [11:57.12]宁愿到穷乡僻壤 [11:58.92]远离中央档案馆和图书馆去研究俄国文学史 [12:04.35]利基亚讽刺说 [12:08.51]凡是不敢说的事 [12:10.75]只存在一半 [12:13.47]鹤立岑语 [12:15.73]利基亚认为 [12:17.05]这一半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损 [12:21.81]先存在一半儿 [12:23.97]后存在四分之一 [12:26.31]再后十分之一 [12:29.77]最后等到受难者和见证者通通死光 [12:33.25]新的一代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12:39.23]面对权力的篡改和遮蔽 [12:41.85]人以什么来捍卫记忆 [12:44.79]利吉亚的做法是记录下这一切 [12:49.19]她曾对自己的文学操守暗暗发誓 [12:52.43]绝不删改一个字 [12:56.02]就算不再发表我写的一个字 [12:58.84]就算我所呕心沥血的文学构思永远无法实现 [13:03.42]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从我作品中删除牺牲者的姓名和导致他们牺牲的共鸣 [13:10.92]不论任何人 [13:11.96]在任何时候 [13:12.84]都休息绝不考虑掂量权衡 [13:17.66]因为一旦掂量和权衡 [13:19.72]底线就会后退一步 [13:21.60]离真相就会更远一点 [13:26.26]萨哈罗夫则是凭良心说话 [13:29.44]以行动和不屈的心灵 [13:31.36]做自己能做的事 [13:34.22]这个沉默不语的人 [13:35.64]最主要的职业是与全世界大声对话 [13:39.96]而索尔仁尼琴则是提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参与说谎 [13:45.66]纵然谎言铺天盖地 [13:47.98]纵然谎言主宰一切 [13:50.26]但是我们要坚持最起码的一点 [13:53.52]不让谎言通过我兴风作浪 [13:57.68]假如我们连不参加撒谎的这点勇气都没有 [14:01.38]我们真的就一钱不值 [14:03.40]无药可救了 [14:08.26]不合作 [14:09.48]不苟且 [14:10.98]不说谎 [14:12.46]看似都是最低的底线 [14:14.80]但真要做起来 [14:16.00]也很难 [14:18.07]一九七三年秋天 [14:19.93]在对萨哈洛夫和索尔仁尼琴的批判声浪中 [14:23.69]一些参与者让利吉亚感到震惊 [14:27.69]科尔莫格罗夫 [14:29.33]肖斯塔科维奇 [14:31.33]艾特马托夫和贝科夫 [14:34.68]这可不是一声号令就不择手段群起而攻之的一群流氓 [14:40.92]那些流氓简直不是人 [14:43.28]可他们是人 [14:45.44]这又该如何来理解 [14:48.94]要知道 [14:49.90]这不是一九三五年 [14:51.72]不是一九三七年 [14:53.20]不是一九四六年 [14:54.86]也不是一九六八年 [14:56.69]而是一九七三年 [14:59.78]他们站出来作伪证 [15:01.66]不是在严刑拷打之下 [15:03.78]不是在流放或其他暴力的威胁之下 [15:06.90]而是人身绝对安全 [15:08.84]只接到一个客气的电话 [15:12.38]这才真正让人震惊 [15:15.25]人性的懦弱与复杂 [15:17.33]在任何情况下都难以让人轻松 [15:21.45]唯其如此 [15:22.85]才反衬出捍卫记忆的伟大 [15:29.29]面对此情此景 [15:31.13]立即呀写下了习文 [15:33.11]人民的愤怒 [15:35.54]随后 [15:36.50]他便收到了来自作家协会的信 [15:39.36]信中只有一行字 [15:42.48]我必须和您谈谈 [15:44.98]请您十二月二十八日星期五下午二十时到书记处我的办公室 [15:52.54]他被开除了 [15:57.05]一九九四年六月 [15:58.95]流亡海外的索尔仁尼琴重返俄罗斯 [16:02.41]堪称一次漫长的凯旋 [16:05.17]一九九六年二月六日 [16:07.67]老索将自己的一本新作送给利基亚 [16:11.69]扉页上写着 [16:14.39]送给我无畏的朋友 [16:18.79]第二天 [16:20.37]利吉呀离开了人世 [16:23.78]是 [16:49.53]有的人以利弊为标准去判断是非 [16:54.75]有的人则以生死为赌注 [16:58.15]去捍卫对错 [17:00.89]记忆可以被篡改 [17:03.49]但也可以被唤醒 [17:08.21]感谢您收听我的分享 [17:09.81]欢迎您关注微信公众号三六五读书 [17:12.69]收听更多主播音频 [17:15.03]我是曹宇 [17:16.55]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