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0.00]90听音乐网 www.90T8.com [00:00.45]第十三章分别下集 [00:02.75]梧州的地标建筑外墙 [00:04.47]播放着本地晚间新闻 [00:06.59]八月二日 [00:07.59]我省梧州市月亮湾社区发生一起恶性杀人案件 [00:12.32]据省公安厅和梧州市公安局专案组透露 [00:16.28]市民秦哲见义勇为 [00:18.48]主动举报犯罪嫌疑人王某某 [00:21.24]但过程中不幸被王某某杀害 [00:24.24]据悉 [00:25.10]王某某是公安部a级通缉犯 [00:28.14]目前本案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00:30.74]程兵明明拐过街角 [00:33.00]看到关键词之后又退了回来 [00:35.60]招了个视线最好的地方 [00:37.84]把新闻完完整整看了一遍 [00:40.36]这个一零零的EE玻璃幕墙的反光 [00:43.01]加上KD彻夜不灭的霓虹 [00:45.83]映亮了成冰遍布尘灰苍老疲倦的脸 [00:50.11]阿哲耗子里的好朋友掐指算算 [00:53.59]那已经是十一年前的事了 [00:56.01]他曾经说过 [00:57.53]兵哥 [00:58.27]等我出去了 [00:59.27]一定帮你抓到王二勇 [01:01.31]是的 他姓秦 [01:03.33]不是跟你说了 [01:04.61]等我回来再给他们开门吗 [01:06.89]有的人不用任何身外植物装点 [01:09.33]也能被人一眼看出都从事什么样的职业 [01:13.38]这个边挂电话边下车的男人正是如此 [01:16.64]他语气有些焦急 [01:18.36]但仍能看出某种儒雅的气质 [01:21.23]一看就是从事教师 [01:22.84]培训之类的工作 [01:24.50]他正是曾经跟成兵一起蹲过耗子的阿哲 [01:28.24]十多年过去 [01:29.46]那段不堪的经历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01:33.48]他完全成为推动社会飞速向前的一个坚实齿轮 [01:38.08]他急匆匆走进一座居民楼 [01:40.76]楼体跟正常的住宅差不多对有 [01:43.57]不过屋顶做了特殊的处理 [01:45.87]类似六角形的塔身建筑 [01:48.11]那是致敬梧州本地的古近代特色建筑群 [01:52.07]到楼下的时候 [01:53.39]阿哲抬头看了看挂在外墙一排排整齐的空调外机 [01:58.45]没有任何异样 [02:00.29]他心里想着当初兵哥是怎么都能看出各种角落不合逻辑的细微之处 [02:06.69]他多次按动电梯按钮 [02:08.77]电梯姗姗来迟 [02:10.43]没等门完全打开 [02:12.35]阿哲就钻进去 [02:13.68]到家时 [02:14.52]一出电梯 [02:15.60]他就看见家门敞开 [02:17.50]他心里一沉 [02:19.19]不过那种微妙的不祥预感很快就被打消了 [02:22.89]他几乎是小跑着回到家里 [02:25.15]还没进门 [02:26.13]他就听见了妻子小吴的声音 [02:28.73]他长长呼出一口气 [02:30.93]看到阿哲回来 [02:32.17]小吴迎上来 [02:33.41]跟两位空调维修工人介绍 [02:36.01]这是我老公 [02:37.13]电器方面的事儿我可能不太明白 [02:39.79]你们跟他讲 [02:41.07]说着 [02:41.79]小吴凑到阿哲身边 [02:43.33]小声说 [02:44.47]怎么了 [02:45.51]为什么不让我给他们开门 [02:47.59]阿哲说 没 [02:49.06]没什么 [02:49.70]提升防范意识 [02:51.12]你自己在家多不安全 [02:53.24]小吴校阿哲草木皆兵 [02:55.88]这都什么社会了 [02:57.24]有什么不安全的 [02:58.94]阿哲摇摇头 [03:00.12]没再解释什么 [03:01.44]上前去和空调师傅们交流 [03:04.04]来到空调外机旁边 [03:06.06]阿哲的眼神一下就定住了 [03:08.48]一直站在阿哲旁边跟阿哲介绍情况的是一个高大的老师傅 [03:13.76]他操着本地口音 [03:15.38]没什么问题 [03:16.66]而另一个师傅一直背对着阿哲鼓到空调外机 [03:21.09]从后面看过去 [03:22.37]能看到口罩固定绳在耳部的勒痕 [03:25.81]他全程戴着口罩 [03:27.49]这有点奇怪 [03:28.89]更让阿哲心里打起鼓的是 [03:31.15]他的耳朵尖尖的 [03:32.93]阿哲不动声色从厨房取出两瓶矿泉水递给两位师傅 [03:38.21]那师傅只回头看了一眼 [03:40.17]示意阿哲把水放在一边 [03:42.21]这一眼对尸 [03:43.85]阿哲便感到头皮一麻 [03:46.13]眼神 [03:46.91]是那种眼神 [03:48.59]他曾每天都被这种眼神包围 [03:51.36]这眼神后来又多次出现在他的噩梦中 [03:55.02]谨小慎微但蔑视一切 [03:57.38]人畜无害却穷凶极恶 [04:00.30]这是重刑犯的眼神 [04:02.30]阿哲上前一步 [04:03.56]把水拧开递上去 [04:05.46]现在就喝吧 [04:06.38]师傅 [04:07.04]看你捂得这么严实 [04:08.58]再中暑了 [04:09.96]谢谢 [04:10.96]对方下意识的回应了一句 [04:13.18]把矿泉水接过来 [04:14.80]又拧上了盖子放在一边 [04:17.30]四川口音 [04:18.24]他太像了 [04:20.39]阿哲的心脏狂跳起来 [04:22.31]难道自己当年真的一语成谶 [04:25.05]帮兵哥抓到王二勇的 [04:27.14]最后真的是自己 [04:29.05]在之后的空调维修过程中 [04:31.53]无论阿哲怎么旁敲侧击 [04:33.83]那个戴着口罩的师傅再没说过一句话 [04:37.13]阿哲不敢逼得太紧 [04:39.33]如果他真的是王二勇自己被一个仍在潜逃的重刑犯知道家庭住址 [04:45.17]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04:47.01]他倒是无所谓 [04:48.43]主要是小吴还在家里跟他一起生活 [04:51.84]送走两位师傅之后 [04:53.44]阿哲晚饭都没吃好 [04:55.16]随便扒拉两口就钻进书房 [04:57.32]打开电脑疯狂查阅九百二十一案的相关资料 [05:01.22]王二勇果然在逃 [05:03.58]阿哲越查越细 [05:05.10]甚至点开了台平当地论坛 [05:07.50]仔细检索带相关关键词的帖子 [05:10.40]他不再关注王二勇 [05:12.24]而是想知道他的兵哥现在怎么样了 [05:14.66]算起来 [05:15.26]他应该也出来好几年了 [05:17.62]是否还在坚持对王二勇的追捕呢 [05:20.75]阿哲无法确定 [05:22.33]但他总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05:25.53]第二天天一亮 [05:26.91]阿哲就出门了 [05:28.37]送走了他 [05:29.51]肖武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05:31.97]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05:34.17]他想起刚刚跟阿哲确定关系时 [05:37.01]对方坦白了那段不太光彩的历史 [05:40.47]不过说到激动之处 [05:42.29]他有些眉飞色舞 [05:44.23]当时我在里面总被欺负 [05:46.09]是个前刑警 [05:46.93]兵哥一直在帮我 [05:48.79]兵哥是好人 [05:50.15]我一直记着他那句话 [05:51.97]他让我出来之后从头好好活 [05:54.77]否则他肯定饶不了我 [05:57.10]我能有今天 [05:58.32]跟这句话的关系非常大 [06:00.32]还真挺想见见阿哲口中的兵疙瘩 [06:03.26]小吴心想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06:06.42]果然 [06:07.30]这就见到了 [06:08.68]这是梧州市街边随处可见的茶楼 [06:11.80]硬上的糕点都放凉了 [06:13.92]硬撅撅躺在盘子里 [06:15.74]程斌和小吴对坐有一段时间了 [06:18.43]两个人连餐具的包装都没拆 [06:20.65]气压很低 [06:21.97]小吴一身黑 [06:23.27]眼睛肿得不行 [06:24.69]时时刻刻透着明明已经活不下去了 [06:28.57]但必须行尸走肉的观感 [06:31.91]那天 [06:33.05]小吴刚说了两个字 [06:35.01]纸巾就攥在手里不停往眼角磨 [06:38.39]家里空调外机坏了 [06:40.11]我打电话找人来修 [06:42.32]来了两个师傅 [06:43.80]其中一个全程戴口罩 [06:46.08]阿哲跟他聊了几句 [06:47.78]听他口音是四川的 [06:49.72]再想聊 [06:50.74]那人就不搭话了 [06:52.70]等他们走了 [06:54.00]阿哲对我说 [06:55.24]这人很像兵哥你要找的人 [06:57.16]太像了 [06:58.32]搭吧 [06:59.93]成兵的身子猛地向下一覆 [07:02.23]似乎突然失去了着力点 [07:05.13]他眼睛一瞪 [07:06.37]把手中的中性笔翻过来 [07:08.75]笔头的笔珠竟然被他按掉了 [07:12.05]他愣了几秒钟 [07:13.37]就那么看着笔油从笔芯里露出来 [07:16.27]滴滴点点落在笔记本上 [07:18.99]啊 兵哥 [07:20.43]这怎么了 [07:21.55]小吴起身递过纸来 [07:23.87]没事没事 [07:24.91]我用太大力了 [07:26.31]成冰慌忙的接过纸 [07:28.29]在笔记本上胡乱擦了擦 [07:30.65]越擦痕迹越多 [07:32.31]最后他索性不管了 [07:34.13]心拿出一支笔 [07:35.43]翻出一页新纸 [07:37.25]他像个沉默的机器 [07:38.53]把小吴的话挑出关键词 [07:40.85]刷刷 几号好 [07:42.40]全程他根本没敢抬头看小吴一眼 [07:45.62]小吴接着说下去 [07:47.36]那天晚上 [07:48.24]他一夜没睡 [07:49.68]一直上网查你那个案子的资料 [07:52.30]第二天天没亮就走了 [07:54.76]这一走就再没回来 [07:57.61]后来我听他们说 [07:59.35]他一直跟着那人到了郊区 [08:01.09]路上在那儿出的事 [08:03.37]程兵的眼皮开始控制不住的狂跳 [08:07.07]他完全无法想象 [08:09.03]在他从事各个职业 [08:10.87]进行大范围全国摸排的同时 [08:13.64]还有一个人也在跟他做同样的事 [08:17.09]这个人不是三大队的 [08:18.87]跟九百二十一案唯一的关系 [08:21.23]就是跟成兵一起蹲过几天耗子 [08:24.43]成兵盯着每一个修空调的师傅 [08:27.49]阿哲也盯着每一个修空调的师傅 [08:30.79]成兵潜伏 [08:32.13]阿哲也潜伏 [08:33.33]程兵跟踪 [08:34.57]阿哲也跟踪 [08:35.93]成兵活到了现在 [08:37.51]定会接着活下去 [08:39.13]而阿哲 [08:40.41]这一切就是因为那耗子里的一面之缘 [08:44.27]是我害了你呀 [08:45.65]阿哲 [08:46.80]好的 [08:47.26]程斌悲哀的想 [08:49.00]我们要是从来都没见过多好 [08:51.78]小吴将一张纸条递给程斌 [08:54.52]这是公安局马警官电话 [08:56.56]你打给他 [08:57.76]确认一下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09:00.72]我也算帮阿哲了了桩心愿 [09:03.02]谢谢 [09:03.96]程斌不愿再跟小吴有过多交流 [09:06.78]他心中有千万句对不起要说 [09:09.40]但每句都好像不符和现在这场合 [09:13.21]成兵只想逃离 [09:14.83]逃离他自认为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恶果 [09:18.63]兵哥 [09:19.77]小吴喊住了程兵 [09:21.75]我和阿哲是在思考补习班认识的 [09:24.57]他是带班老师 [09:25.97]我是他学生 [09:27.75]他一直跟我说 [09:29.19]没有你 [09:29.67]就没有他的今天 [09:31.17]说完这句话 [09:32.23]小吴抽了抽鼻子 [09:33.91]简短道别之后 [09:35.39]起身离开 [09:36.77]成兵呆坐 [09:38.01]百感交集 [09:39.49]我们要是从来都没见过多好 [09:42.21]这是程兵想的 [09:44.23]没有兵哥 [09:44.95]就没我的今天 [09:46.33]这是阿哲说的 [09:48.01]没来由的 [09:49.33]程兵想起自己刚进耗子那天晚上 [09:52.23]红忠 [09:53.13]是叫红忠吧 [09:54.49]还有一个叫虎子的 [09:55.99]在程兵脑海中 [09:57.62]他们的模样已经模糊了 [09:59.78]不过程兵还记得 [10:01.68]他们几个欺负阿哲 [10:03.34]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10:06.22]当时阿哲突然爆发 [10:08.46]喊了一句 [10:09.66]要么你们今天把我打死 [10:11.66]要么我就一个一个把你们咬死 [10:14.36]除非你们不睡觉 [10:15.74]你们等着这个将种 [10:18.38]程兵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10:21.14]真是好样的 [10:22.48]程兵突然想跟阿哲喝顿大酒 [10:25.28]他们明明已经十多年没见过面 [10:27.90]但程兵总觉得阿斌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 [10:31.94]收拾好东西 [10:32.98]成兵动作很快 [10:34.58]马上按照纸条上的线所给马警官打了电话 [10:37.89]说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10:40.33]天下警官是一家 [10:41.91]听说事前同事 [10:43.11]也了解到九百二十一案的严重性 [10:45.85]马警官非常上心 [10:47.41]当天就安排了一次指认 [10:49.39]看守所基本在郊区 [10:51.63]梧州的也不例外 [10:53.88]打车去看守所时 [10:55.56]看着窗外的景色逐渐荒芜 [10:58.16]成兵有点坐立难安 [11:00.86]他一直被卷在九百二十一案和九百二十六案的漩涡之中 [11:05.66]这是他自己选的 [11:07.48]不过 [11:08.12]要再度直面当初九百二十六刑讯逼供案给他带来的直接惩罚 [11:13.44]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11:15.50]看到看守锁大门的时候 [11:17.60]成兵莫名有种欣慰 [11:19.86]这已经完全病态了 [11:21.71]对对对 [11:22.43]这么多年 [11:23.57]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 [11:25.41]似乎只有看守所还在二零零九年 [11:29.01]那门 那砖 那瓦 [11:31.23]那守在门口的狱警 [11:33.03]一切都跟十三年前一样 [11:35.37]还有人事务和程兵一起被困在过去 [11:38.67]他竟产生了某种找到同类的快感 [11:41.97]十三年了 [11:43.05]程兵再一次回到看守所 [11:45.59]好好改造 [11:46.71]重新做人 [11:48.07]在一名民警的陪同下 [11:50.03]程兵又穿过贴着这八个的长廊 [11:53.40]好好改造 [11:54.42]成兵做到了 [11:55.76]重新做人 [11:57.52]成兵笑了 [11:58.88]过去的羁绊在每个夜晚攀上他的床铺 [12:02.34]折磨着他无法入眠 [12:05.05]不抓到王二勇 [12:06.63]他根本重新不起来 [12:08.67]成兵和刑警一道进入幽暗的指认室 [12:12.13]里面很简陋 [12:13.45]只有一张桌子 [12:14.93]两把椅子和一面单向玻璃 [12:17.33]对面的犯人看不到成兵 [12:19.45]而成兵能看到对面的构造 [12:22.29]那头更加空阔 [12:23.89]只有一把椅子 [12:25.61]成兵本以为自己会紧张 [12:27.69]会激动 [12:28.43]会担心再一次扑空 [12:31.09]然而等真坐在这里 [12:33.47]这些复杂的情绪完全被对阿哲的愧疚压了过去 [12:37.55]他只想赶紧确认 [12:39.37]如果是王二勇 [12:40.79]也算是给了阿哲一个交代 [12:43.11]郎郎郎郎狼郎狼狼来了 [12:47.33]刺耳的拖拽声越来越大 [12:49.85]对面的门突然打开 [12:51.95]犯人穿着肩服吊儿郎当坐在铁椅上 [12:55.51]头几乎要埋在当下 [12:57.51]你把头抬起来 [12:59.13]陪同犯人进来的狱警厉声呵斥 [13:02.44]犯人缓缓抬起脸 [13:04.40]这一秒 [13:05.38]成兵的呼吸停止了 [13:07.88]隔着单向玻璃 [13:09.12]他朝里探看 [13:10.72]又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13:13.14]程斌和这张脸对视了很久很久 [13:16.10]但嫌犯并不知道 [13:17.72]他的眼神一直很飘忽 [13:19.88]带着对一生的无所谓和自暴自弃 [13:23.00]民警以为程斌一直在仔细辨认 [13:25.82]其实程斌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13:28.62]他的眼睛里已经完全没有犯人了 [13:31.74]他好像在对脑中的自己内饰 [13:34.22]审视着自己这段不知道用何种形容词才装点概括的人生 [13:39.63]谢谢啊 不是 [13:41.29]成兵转身离开 [13:43.21]他坐着公交回到市区 [13:45.49]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 [13:47.47]他没有打量上下车的乘客 [13:49.99]而是把笔记本收在内怀 [13:52.41]陷入了一场深沉的睡眠当中 [13:55.79]他是被司机叫醒的 [13:57.71]醒来时到了终点站 [13:59.95]市中心的街心公园 [14:02.13]时间恰是黄昏 [14:04.23]他茫然空洞的走下车 [14:06.79]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14:08.81]干脆漫无目的的行走 [14:11.83]他缓缓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 [14:14.93]突然意识到 [14:15.85]自己已很久没有不带目的的看向人群了 [14:19.47]粉嫩的气球缓缓向上飞升 [14:22.23]挡住了成冰的视线 [14:23.97]他看到的不是白发苍苍老大爷年龄身份和家庭条件 [14:28.99]而是带着孙子放弃球的天伦之乐 [14:32.05]一对年轻的夫妻推着婴儿车停在草坪外 [14:35.97]两个人笑呵呵的把婴儿抱入草坪 [14:39.09]他看到的不是夫妻的工作地点 [14:41.88]而是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14:44.42]几名刚放学的中学生骑着单车飞驰而过 [14:48.34]他们没有在公园中做过多停留 [14:51.14]从这个门进来 [14:52.40]又从另一个门出去 [14:54.12]他看到的不是中学生的来处和目的 [14:57.06]也不管他们是要抄近路去打球 [15:00.10]还是躲开接送他们的家长钻进网吧 [15:03.02]他看到的是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 [15:06.04]一阵喧闹的音响声传来 [15:08.22]播放着当下红火但程斌根本没怎么听过的歌曲 [15:13.06]程着声音看过去 [15:14.84]公园广场之上 [15:16.40]一群大爷大妈搭伴跳交义舞 [15:19.44]程斌看到的不是他们的组合关系 [15:22.14]夫妻也好 [15:23.44]舞伴也好 [15:24.48]重组家庭也好 [15:26.18]程斌不在乎了 [15:27.78]他只感受到一段段享受夕阳的人生 [15:31.51]累 好累啊 [15:33.45]程兵被一记无形的拳头击中了胃部 [15:37.05]他弯下腰 [15:38.15]像个身形佝偻行将就木的老人 [15:41.81]生命力肉眼可见的从他身上流逝 [15:45.25]这一刻 [15:45.99]他彻底击溃了 [15:47.65]他掏出手机 [15:48.85]艰难的编辑着什么 [15:50.53]对对对 [15:51.03]短短五个字加一个标点 [15:53.61]他竟然编辑了好几分钟 [15:56.13]我找不动了 [15:57.55]成兵仰头苦笑一声 [15:59.75]点击发送 [16:01.07]屏幕自动跳转 [16:02.61]请选择收信人 [16:04.37]手机通讯录是人们一生的侧面记录 [16:07.39]那里面有同事 [16:08.77]有亲朋好友 [16:09.91]有过命的兄弟和闺蜜 [16:11.77]有一面支援的普通人 [16:13.47]嗯嗯 [16:14.20]程斌划着找着 [16:15.88]突然发生了完形崩溃 [16:18.00]他觉得每个汉字都无比陌生 [16:20.66]陌生的又何止汉字 [16:22.84]通讯录划到l一栏 [16:24.76]那无数个名字中 [16:26.28]程斌一眼就看到了刘叔拿着手机的手颤抖了一下 [16:31.30]似乎代替程斌摇了摇头 [16:33.80]程斌自始至终没有勾选刘叔 [16:36.76]而是接着滑动起来 [16:38.64]依照字母排序 [16:40.18]他依次勾选了蔡斌 [16:42.06]廖健 [16:42.74]马振坤和许一周 [16:44.61]手指颤颤巍巍伸向确定键 [16:47.37]却始终没有点下去 [16:49.43]他没动弹 [16:50.55]就像雕塑一样定在座位上 [16:53.01]直到夕阳坠入地平线 [16:55.17]他又一点一点的把每个勾选都取消了 [16:58.89]成冰继续向下滑找 [17:00.93]一直滑 [17:01.91]一直滑 [17:02.87]直到屏幕产生了触底的UO效果 [17:05.91]兵冰依然没有止动动作 [17:08.29]屏幕幕部不断断动 [17:10.03]就像又什么东西要冲破而出 [17:12.43]成冰把手手机轻轻放在旁边 [17:15.76]双手痛苦的插进杂乱的头发里 [17:18.68]他嘴角一沉 [17:20.02]泪腺还没开始工作 [17:21.68]鼻子就抢先一步堵上了 [17:23.80]出来之后四年多 [17:25.42]他终于生病了 [17:27.06]恰逢盛夏 [17:28.90]这所金融专业高校门口的学生比校园里的还多 [17:33.00]大家大多拎着行李箱 [17:34.72]甩掉期末和绩点的压力 [17:36.86]或打车或坐公交 [17:38.86]或等待父母来接 [17:40.54]奔向一个燥热但悠长美好的假期 [17:44.02]成兵很早就到了 [17:45.98]整个校门口的人群 [17:48.44]只有他不急不躁 [17:50.42]他真的没什么事情要做 [17:53.22]来之前 [17:54.42]他仔细选了半天 [17:56.44]找了一身自认为最正式的衣服 [17:58.90]可落到人群之中 [18:01.02]还是显得简陋无比 [18:03.28]那并非因为衣服破旧或肮脏 [18:06.28]而是四年前的款式 [18:08.40]早就该被淘汰了 [18:10.55]成兵一早就刮了胡子 [18:12.63]但这些年总不刮 [18:14.69]胡子长得非常快 [18:16.41]半天不到 [18:17.83]他又显得胡子拉长 [18:19.77]不修边幅了 [18:21.90]多年追捕王二勇的流浪生涯 [18:24.42]真的把他变成了逃犯一样的老鼠 [18:27.34]这变化几乎不可逆 [18:29.54]将跟随成兵接下来很长一段人生 [18:33.30]他不自觉的站在墙角隐蔽处 [18:36.16]把自己融入一团阴影 [18:38.52]学生们排着队离开 [18:40.36]成兵的目光一下就锁定了那个身形靓丽的女孩 [18:44.58]跟在号子里见到慧慧那次 [18:46.68]和在刘叔家见到慧慧那次都不同 [18:50.38]第一次是命运把这对父女分开 [18:53.46]第二次是慧慧把成冰推开 [18:56.66]而这一次 [18:57.38]之前长时间的不相见 [18:59.58]完全是因为成冰的原因 [19:02.46]他觉得自己不配表达什么感慨和思念 [19:05.88]心里只剩下怯懦 [19:07.84]他穿成这样 [19:09.24]怎么跟这个时尚的大姑娘站在一起 [19:12.26]他正在阴影里纠结踌躇 [19:14.62]一全没意识到慧慧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19:18.24]程斌离校门口有一段距离 [19:20.86]这次相见不会是巧合 [19:22.98]一定是慧慧看到了程兵 [19:25.12]主动走过来的 [19:26.70]两个人对视 [19:27.88]程斌依然在被想逃离的冲动折磨 [19:31.30]她太久没没把自己放到父亲的角色当中了 [19:35.05]这身份让他觉得陌生 [19:36.97]甚至有些新奇和不适应 [19:39.37]他们都愣了好一会儿 [19:41.17]最后还是会慧先开头 [19:43.76]他怯生生的 [19:45.04]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19:47.04]爸 慧慧 [19:49.34]程斌沉声叫道 [19:51.22]慧慧展颜一笑 [19:52.74]接着大呼小叫 [19:54.02]夸张的喊道 [19:55.36]爸 [19:55.96]你回来了真好 [19:57.84]我可想你呢 [19:59.24]又是四年没见 [20:00.70]程斌在慧慧的成长中完全爵位 [20:03.92]这不是慧慧应该表现出的热情 [20:06.74]对对对 [20:07.47]不过慧慧也确实对程斌有一定思念 [20:10.89]他是用这种夸张的热情掩盖自己不知道如何释放的情绪 [20:16.15]身后响了两声喇叭 [20:18.27]程斌一机灵 [20:19.77]慧慧则没什么反应 [20:21.73]一听就是我妈 [20:23.15]市区里按喇叭真没素质 [20:25.69]慧慧幸福的抱怨着 [20:27.85]果然 [20:28.69]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两个人面前的路边 [20:32.27]刘叔降下窗户 [20:33.53]快上车 [20:34.47]这儿不让停 [20:36.05]电子眼拍照扣钱 [20:37.96]这就是生活吗 [20:39.36]成兵心想 [20:40.48]琐碎重复 [20:42.00]没什么真正有意义的突破 [20:44.24]但无比幸福 [20:46.10]打灯便到 [20:47.26]加速 超车 并回 [20:49.14]动作一气呵成 [20:51.44]刘淑崇负着这样的操作 [20:53.60]车辆在拥堵的车流里钻来钻去 [20:56.96]程兵注意到他开的是手动挡 [21:00.00]非常熟练 [21:01.24]感觉技术不输蔡斌 [21:03.40]车辆内饰透着一股女性主导的气息 [21:06.76]家装的坐垫很舒服 [21:08.50]档杆和方向盘上都贴着一些水钻装饰 [21:12.26]副驾驶显然是慧慧的地盘 [21:15.50]他在这里贴了好多符合当前流行亚文化的贴纸 [21:19.88]程兵坐在后座 [21:21.72]慧慧坐在副驾驶 [21:23.68]刚开始他一直通过车内后视镜跟程兵进行眼神交流 [21:30.12]后来他索性直接偏头回来 [21:33.52]一会儿递水一会儿递小灵时 [21:36.88]似乎他才是长辈和家长 [21:39.24]程兵则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个 [21:41.77]嗯 [21:42.45]慧慧显然有点过于热情了 [21:44.83]他依然在掩饰着什么 [21:46.83]不过这一切只说明了一件事 [21:50.27]这对父女之间的距离太遥远了 [21:53.13]需要漫长的时间和努力 [21:55.61]才能把这距离消除 [21:57.73]慧慧突然举起手机晃了晃 [22:00.33]爸 [22:00.97]你有微信吗 [22:02.21]咱俩加个微信呗 [22:03.95]程斌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 [22:06.25]完全没有跟三大队兄弟们在一起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22:10.71]他不好意思的掏出了自己的廉价手机 [22:13.64]边缘都磕碰磨损了 [22:15.89]屏幕反应很慢 [22:17.31]等了好一会儿 [22:18.55]微信二维码的界面才打开 [22:20.99]你这用的什么破手机呀 [22:23.05]慧慧晃了晃自己新潮的手机壳 [22:26.15]也不带个壳保护一下 [22:27.95]都摔成什么样了 [22:29.39]回头我给你换个新的 [22:31.27]嘴上嫌弃 [22:32.25]手上的动作却一点没停 [22:34.73]慧慧熟练的扫码添加 [22:36.47]把手机递回来 [22:37.65]程斌探身上去接 [22:39.35]却被慧慧按住了肩膀 [22:41.59]慧慧盯着程斌看 [22:43.37]不过没有直视程斌的眼睛 [22:45.78]而是在他的五官扫了一圈 [22:48.08]爸 [22:48.66]你脸上的皱纹可真够多的 [22:50.68]沟沟坎坎 [22:51.80]我给你买点护肤品吧 [22:53.50]你随身带着 [22:54.62]记得每天擦 [22:56.06]就你话多 [22:57.48]坐在驾驶座的刘叔没好气的按了两下喇叭 [23:01.34]但这并没有打断慧慧的絮絮叨叨 [23:04.46]慧慧手上放过了程斌 [23:06.60]但嘴上依然没闲着 [23:08.50]他把身子缩回驾驶座 [23:10.42]一边翻看着程斌的朋友圈 [23:12.58]一边说 [23:13.68]你这朋友圈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23:15.97]真没劲 [23:17.09]你怎么跟你爸说话的 [23:19.03]刘叔终于开始了实际意义上的阻拦 [23:22.31]这其实也是对程斌的一种拯救 [23:25.29]坐在后座上 [23:26.55]程斌早就如坐针毡 [23:29.01]注意点 [23:30.03]别老教训我行吗 [23:31.75]慧慧声音比刘叔还大 [23:34.09]眼看这对母女又要陷入日常性的争吵中 [23:37.47]程斌赶紧说 [23:38.99]好了好了 [23:39.87]没关系 [23:40.89]这句话说完 [23:42.05]程兵更像个外人了 [23:44.07]慧慧冲刘叔别别嘴 [23:46.06]扭头继续跟程兵说话 [23:48.26]刚说了两句 [23:49.50]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23:51.26]又侧过头举起手机 [23:53.58]爸 [23:54.16]咱俩和张颖吧 [23:55.74]啊 [23:57.11]程斌不置可否 [23:58.91]但是往后缩了缩 [24:00.43]满身写的都是拒绝 [24:02.55]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拒绝什么 [24:05.07]可能太久没有给这个世界留下影像了 [24:08.23]闪光灯令他感到恐惧 [24:10.51]放心吧 [24:11.39]我有美颜功能 [24:13.03]慧慧其实非常贴心 [24:15.09]他知道程斌在犹豫 [24:16.91]但这犹豫不是程斌主观上的 [24:19.47]而是脱离社会太久 [24:21.27]他对什么都很色缩 [24:23.25]于是慧慧找了个看似幼稚的理由 [24:26.90]主动帮着程兵融入 [24:29.02]慧慧轻轻把靠背往后放了放 [24:31.92]投离程兵近了一些 [24:33.70]程兵也努力将身子往前凑 [24:36.34]两个陌生人彼此挤出熟悉的笑容 [24:39.24]看着镜头 [24:40.50]咔嚓 [24:41.62]照片定格 [24:43.20]程斌没找住处 [24:44.68]没定宾馆 [24:45.74]也没住刘叔四年前就给自己留出来的客房 [24:48.94]他让刘叔把自己送到第二公墓 [24:51.12]接着便独自下车了 [24:52.92]四年没来 [24:54.00]那位置程兵还是很熟悉 [24:56.10]他闷着头向上 [24:57.51]不一会儿就到了半山腰 [24:59.51]胡大姐到的早一些 [25:01.39]已经在进行一些祭拜工作了 [25:03.91]上次来三大队五个人 [25:06.39]这次只有成兵一个 [25:08.61]他再次回头望想之前打量过的绿水青山 [25:12.53]大地不语 [25:13.75]天空沉静 [25:15.23]老张依然定格在二零零二年 [25:18.18]对 对对对 [25:18.85]程斌苦笑着想 [25:20.53]似乎只有通过这种方式 [25:22.43]才能永远留在过去 [25:24.37]不被时代推着往前走 [25:26.71]简单和胡大姐打了招呼之后 [25:29.01]两个人说了说生活上的琐事 [25:31.31]基本就是胡大姐说 [25:33.07]程斌听 [25:34.21]因为程斌没什么琐事 [25:36.01]也没有生活 [25:37.39]沉默的时间超过了对话的时间 [25:40.09]两个人静静看着一炷香烧碗 [25:42.61]胡大姐把程斌的肩膀搬过来 [25:45.07]怜惜的摇了摇头 [25:46.73]程斌很少被长辈这么关注了 [25:49.26]命运的苦化作水 [25:50.96]似乎就要从眼眶里喷出来 [25:53.28]冰啊 [25:53.90]这么多年了 [25:55.00]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 [25:57.36]成冰连连点头 [25:58.84]下意识就要从怀里掏笔记本 [26:01.42]接着他苦笑几声 [26:03.46]生生把这个习惯搬回来 [26:05.72]用眼神示意胡大姐自己一定会记得 [26:08.96]你师傅走前告诉我 [26:10.68]当年他在向阳巷碰到王二勇 [26:13.44]你师傅追上去 [26:14.68]没追多久就追不动了 [26:16.78]后来他跟你们说 [26:18.20]他是被王二勇撞倒的 [26:20.05]其实只是不想承认自己老了 [26:22.51]程兵身形猛的摇晃一下 [26:25.21]时间仿佛回到了那个雨夜 [26:27.99]他从没亲眼见过这个画面 [26:30.51]但脑中的一切仿佛就在他身边发生 [26:34.35]他就站在狭窄逼仄的向洋巷之中 [26:37.53]左边是沉着冷静的老张 [26:40.17]右边是穿着雨衣的王二勇 [26:43.28]雨滴砸落的声音越来越大 [26:45.88]不知道其中哪一声被王二勇听成了法令枪 [26:49.86]他转身就开始跑 [26:52.00]老张奋起直追 [26:54.16]还是被越落越远 [26:56.42]很快 [26:57.46]王二勇就变成了视线中的黑点 [27:00.56]消失在雨幕中 [27:02.56]老张脚下一绊 [27:04.38]彻底追不动了 [27:06.08]他大口喘气 [27:07.28]扶墙慢慢坐了下去 [27:09.32]成兵只是微微愣了一下 [27:11.42]接着便释然的笑了 [27:13.03]对对对 [27:13.52]刚进去的时候 [27:14.82]成兵无数次复盘过所谓的九百二十六刑讯逼供案 [27:19.40]到底是怎么走到了不可逆转的那步 [27:22.38]他分析其实主要有三个导火索 [27:25.62]分别是五天的时间压力 [27:27.66]争取到王大勇去过向洋相的口共 [27:30.64]以换取老张的工伤证明 [27:32.92]以及王大勇看到慧慧照片那邪魅一笑 [27:36.60]诚然 [27:37.42]如果当时胡大姐就跟三大队同步了这个消息 [27:40.92]导火索少一个 [27:42.28]小徐很可能不会踹出那一脚 [27:44.73]不过这些信息 [27:46.19]现在已经不再会对成兵造成什么困扰 [27:49.13]命运开出的玩笑已经够多 [27:51.59]成兵完全习惯了 [27:53.55]还有啊 [27:54.25]你师傅临终前 [27:55.47]我问他 [27:56.63]跟随着胡大姐情绪略有起伏的讲述 [27:59.83]程兵仿佛也站到了病房里 [28:02.25]他到了老张临终前的一刻 [28:04.83]他看到老张浑身都插着管子 [28:07.57]口鼻还带着氧气面罩 [28:09.57]之前医生咨询胡大姐 [28:11.49]是否要给老张做气切 [28:13.40]以方便氧气更加快速的输送 [28:16.20]这会对身体造成一定伤害 [28:18.30]还有可能是不可逆的 [28:19.88]胡大姐拒绝了 [28:21.56]这也给了老张最后表达的机会 [28:24.48]老张强撑着微睁双目 [28:26.64]脸部抽搐 [28:27.82]胡大姐将老张抱住 [28:29.94]好 你说 你说 [28:31.40]我听着呢 [28:32.64]含混不清的声音自氧气面罩内闷闷传出 [28:37.00]我 警察 不后悔 [28:39.72]老张呜咽着两行泪水从他眼里夺眶而出 [28:44.54]听完这些 [28:45.46]成兵百感交集 [28:48.02]这么多年 [28:48.96]胡大姐的泪早都流干了 [28:51.26]因此她也没继续哭泣 [28:53.34]而是语重心长的说 [28:55.36]你和你师傅一个脾气 [28:56.92]但人真没几个十年可以后悔 [28:59.14]别找下去了 [29:00.14]重新开始 [29:01.10]好好过日子吧 [29:02.64]成兵苦笑一下 [29:04.00]微微点头 [29:05.82]不找了 [29:06.82]送走胡大姐后 [29:08.46]逞兵又陪老张待了好久 [29:10.70]他自顾自跟师傅聊起天 [29:13.12]本来想讲讲这些年来的经历 [29:15.44]不过没什么结果 [29:17.34]王二勇依然逍遥法外 [29:19.52]可汇报的进展寥寥 [29:21.71]他打住了话头 [29:23.08]换了个话题 [29:24.46]师傅 [29:25.24]真不知道你当时是什么情况 [29:27.32]我怎么总觉得师母是在劝我呢 [29:29.54]他可能是找了个借口 [29:31.24]把你的离开和王大勇王二勇两兄弟完全剥离 [29:34.94]让我能彻放下后面那句话 [29:37.61]我见到你的时候 [29:38.73]你已经是完全意识不清的状态了 [29:41.23]你真的还有力气说话吗 [29:43.46]师傅 [29:44.30]希望你有吧 [29:45.48]也希望你真的如师母所说 [29:47.50]不后悔当警察 [29:49.18]我们都不后悔 [29:50.76]回到太平市区时 [29:52.44]又是一个黄昏 [29:54.18]成冰重新走在这座叫做故乡的城市 [29:57.60]像一个不合时宜的人 [29:59.50]与周遭日新月异的繁华格格不入 [30:02.76]他路过一家酒店外破裂的玻璃墙 [30:05.56]墙上的玻璃碎面反映出他的身影 [30:08.52]无数个支离破碎的成冰和独立的成冰对视 [30:12.56]两鬓斑苍白 [30:13.91]面目苍老 [30:14.77]沟壑密布 [30:15.91]程兵愣了好一会儿 [30:17.51]像在打量一个陌生人 [30:19.61]不仅这个世界不认识程兵了 [30:22.23]连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30:24.65]突然 [30:25.37]那无数个支离破碎的自己后面 [30:28.07]出现了无数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30:31.27]程兵猛的一回头 [30:33.03]程光锁定树后 [30:34.57]那里什么都没有 [30:36.29]程兵往前急走两步 [30:38.51]前面恰好有一个巷子 [30:40.33]他钻进去偏头一看 [30:42.71]这下可以确定 [30:44.20]自己真的被跟踪了 [30:46.14]凶案罪犯激情杀人 [30:48.74]王二勇之前办过的犯人来寻仇 [30:52.47]程兵脑子里闪现出无数种可能的情况 [30:56.01]可每一种都不太真实 [30:58.05]听脚步声 [30:59.25]跟踪者已经越来越近 [31:01.67]程兵一个侧身躲在栅栏后 [31:04.21]待对方搜寻着跟自己并排 [31:07.38]他用出了藏在大脑深处的 [31:09.64]多年来一直想对王二勇使用的擒拿术 [31:12.94]反手将跟踪者按倒在地 [31:15.62]还行 [31:16.54]动作要领还记得 [31:18.06]身体也没生锈 [31:19.66]事件的发展没给程兵自豪的时间 [31:22.98]他听到哗啦一声 [31:24.62]这声音也从程兵的记忆深处传来 [31:27.56]他猛然一抖 [31:28.80]就看到了对方腰间碰撞的手铐 [31:31.90]程兵迅速松手 [31:33.50]把对方扶起来 [31:35.00]对不起 [31:35.98]我不知道你是警察啊 [31:37.83]别动 警察 [31:39.75]巷子各个角落突然冲出几名便衣 [31:43.01]配合默契 [31:44.21]成兵来不及解释 [31:45.87]就被压倒在地 [31:47.63]咔哒 [31:48.81]他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31:51.19]摸了这么多年枪 [31:52.73]这是他第一次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 [31:56.11]威严 冷酷 无情 [31:58.31]武器象征着法律和国家力量 [32:01.17]即便心硬如成兵 [32:02.89]也被彻底震慑到了 [32:04.97]是不是他 [32:06.13]我觉得很像 [32:07.62]先带回局里再说 [32:09.40]你们认错人了 [32:10.72]我不是逃犯 [32:11.98]我叫程兵 [32:13.24]程兵回过神来 [32:14.56]小声辩驳道 [32:16.04]哦 我认识 [32:17.44]你们市局杨建涛局长 [32:19.58]听到杨建涛的名字 [32:21.32]便衣们都愣住了 [32:23.04]大家大眼瞪小眼 [32:24.96]刚刚被程兵按倒又爬起来那个便衣小声嘀咕 [32:29.24]还真没准 [32:30.38]这擒拿术挺标准的 [32:32.30]杨建涛开着自己的私家车在夜宵摊前停下 [32:36.48]他让程兵先下车 [32:38.21]接着自己把车规规矩矩停到车位里 [32:41.43]这是做了不醉不归的打算 [32:44.46]等程兵再看到他的时候 [32:46.48]他手里拎着瓶不错的白酒 [32:48.86]杨建涛举着白酒晾了晾 [32:51.04]程兵努力想做出正常的反应 [32:53.68]点了点头 [32:54.86]都变了 [32:55.72]也有没变的 [32:57.08]说着 [32:58.04]杨建涛指了指周围 [32:59.86]夜宵摊发生了很大变化 [33:02.04]更显整洁 [33:03.26]霓虹灯也多了些 [33:05.61]要不是位置还在市局旁边 [33:07.75]程兵根本认不出来 [33:09.61]杨局的叫声此起彼伏 [33:11.85]看到杨建涛到来 [33:13.41]那些年轻警察们就像当年看到程兵一样 [33:16.83]纷纷站起 [33:18.01]肃然起敬 [33:19.71]杨建涛气宇轩昂的回应着下属们 [33:22.71]而警官们都没坐下 [33:24.53]他们对跟在杨建涛身后 [33:26.33]形容佝偻如小老头般的程兵感到好奇 [33:29.89]这里没人再认识他 [33:31.77]如果没有九百二十六万的话 [33:33.83]现在享受下属们招呼的 [33:35.61]是否会是程兵自己 [33:37.51]外人可能这么想 [33:39.03]但程兵从来没想过 [33:41.07]十一年前 [33:42.13]那一声声此起彼伏的成队 [33:44.57]已经完全能够满足程兵了 [33:47.71]他再次坚定的对自己说 [33:50.68]我不后悔 [33:52.14]两个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33:54.82]杨建涛把白酒放在桌面上 [33:57.18]依然在跟程兵介绍 [33:59.14]大家对这里有感情的 [34:00.76]就和市政的打了声招呼 [34:02.82]这点算留了下来 [34:04.52]刚坐下 [34:05.46]铜锤老板就一颠一颠一路小跑过来 [34:09.00]杨局过来了 [34:10.52]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34:12.36]我好给你留位置 [34:14.00]话说到一半 [34:15.14]铜锤整个人愣在原地 [34:17.48]又像是被人突然当头浇了一盆水 [34:20.59]他打了个哆嗦 [34:21.93]一边仔细辨认 [34:23.27]一边小声确定 [34:24.99]你 你是成队 [34:27.17]真是你 [34:28.29]成兵露出了一个内容很丰富的笑容 [34:31.63]铜锤 [34:32.63]是不是我老了太多 [34:34.19]认不出来了 [34:35.47]铜锤有些羞怯的挠挠头 [34:37.89]美美 [34:38.65]都挺好吧 [34:39.87]叙就等会儿一起来喝点 [34:42.25]杨建涛轻轻一摆手 [34:44.39]铜锤 [34:45.21]先给我们上点吃的 [34:46.95]铜锤一拍脑袋 [34:48.39]接着连忙点头 [34:49.75]嘴里感慨开着什么 [34:51.36]转身去忙活菜品了 [34:53.02]这酒可是我藏了好几年的 [34:55.74]杨建涛拧开瓶盖 [34:57.60]一股酒香飘出来 [34:59.34]成兵想伸手 [35:00.68]被杨建涛拒绝了 [35:02.52]杨建涛自己把两个人的酒杯斟满 [35:05.44]咱俩今天把它干了 [35:07.16]第一杯 [35:08.28]二人一饮而尽 [35:10.20]杨建涛抹了一把嘴 [35:12.12]王二勇我们还在找 [35:14.02]现在摄像头全国联网了 [35:16.08]他跑不了多久了 [35:17.56]我们一直没放弃抓他 [35:19.50]成兵点点头 [35:21.07]他现在不太在乎了 [35:22.63]回归社会 [35:23.57]人情世故对他来说是更重要的事 [35:26.21]今天又给你添麻烦了 [35:28.19]杨建涛没接话 [35:29.71]而是自顾自喝了一口 [35:31.55]另起话题 [35:32.95]老程 [35:33.71]我杨建涛很少服人 [35:35.61]你是一个 [35:36.59]无论是出事前还是现在 [35:38.89]我很高兴你终于放下了 [35:41.41]说实话 [35:42.29]今天也不怪那几个后审认错你 [35:44.79]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 [35:46.49]说句不好听的 [35:47.77]谁还认得出你是当年鼎鼎大名的成兵 [35:51.42]程斌干笑了一下 [35:52.90]做了个我会改的表情 [35:54.96]气氛一下有点尴尬 [35:56.70]两个人都望向铜锤的方向 [35:59.14]等着他上菜 [36:00.30]只见他身边跑出来一个小男孩 [36:03.67]程兵感慨道 [36:05.31]转眼同锤孩子都这么大了 [36:08.01]娶了个寡妇 [36:09.21]当了县丞的爹 [36:10.75]杨建涛摇摇头 [36:12.27]小声解释了情况 [36:13.89]继续着继续刚才的话题 [36:16.25]一个刑警队长被认成了逃犯 [36:18.85]逃犯却不知道在哪逍遥快活 [36:21.67]等会儿 [36:22.67]程兵突然按住了杨建涛给自己倒酒的手 [36:26.45]你刚才说什么 [36:27.85]杨建涛愣愣的看着程兵 [36:30.29]我说逃犯不知道 [36:32.01]不是这句 [36:33.44]程兵急促说道 [36:35.06]上一句 [36:36.20]我说娶了个寡妇 [36:38.06]当了县丞的爹 [36:39.54]这句话如一颗子弹 [36:41.30]击穿了程斌的脑海 [36:43.10]你想没想过 [36:44.10]有可能是因为他不再作恶了 [36:46.18]他想变成好人 [36:47.76]这是蔡斌说的 [36:49.46]没有谁能活在真空里 [36:51.52]这是程斌自己说的 [36:53.54]娶了个寡妇当了县丞的爹 [36:56.22]这是刚才杨建涛说的 [36:58.36]三句话不停在程斌的脑海里碰撞 [37:01.40]纠缠 融合 [37:02.48]最中炸成了二零一一年春节沈阳大街那样的烟火 [37:08.11]成兵的四肢被震到无法控制的抖动 [37:11.45]他哆哆嗦嗦掏出随身带的破旧笔记本查找起来 [37:15.43]杨建涛拉了一把成兵 [37:17.67]你干嘛 [37:18.75]成兵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笔记本上 [37:21.91]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37:23.99]忽然想到点什么 [37:25.53]你等我会儿 [37:26.69]糊弄鬼呢 [37:28.03]杨建涛突然破口大骂 [37:30.51]还随身带着这个笔记本 [37:32.43]当初我是二大队队长的时候 [37:34.54]他就不离你身 [37:35.88]你还说你放下就是糊弄鬼呢 [37:38.72]骂到最后 [37:39.90]杨建涛居然笑了起来 [37:41.94]那笑理是对程斌倔强的无可奈何 [37:45.04]也是对程斌坚持的无比佩服 [37:47.94]最后 [37:48.70]杨建涛叹了口气 [37:50.26]朝程兵比了个大拇指 [37:52.42]我去走个肾 [37:53.90]杨建涛起身上厕所 [37:55.96]那是在自己密密麻麻的记录中查找 [37:59.30]一个记录让他屏住了呼吸 [38:01.88]那是曾被他重点标标注过 [38:04.01]但又划掉的一个地址 [38:06.15]德阳空调公司 [38:08.01]这有点像在我们这里干过的一个 [38:10.79]是叫王凯吗 [38:12.31]不是 姓赵的 [38:14.81]他的邮寄地址 [38:15.91]我倒有给他寄过次东西 [38:18.79]他现在人还在你这儿吗 [38:20.91]不在了 [38:22.01]他在我们这干了没多久就去贵州了 [38:25.43]知道他为什么去贵州吗 [38:27.45]他媳妇是贵州人 [38:29.39]他结婚了 [38:30.61]对呀 [38:31.33]还有个五六岁的孩子 [38:33.27]那应该不是 [38:34.31]谢谢你啊 [38:35.43]杨建涛接手回来一愣 [38:37.95]餐桌上空无一人 [38:40.15]成兵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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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00]90听音乐网 www.90T8.com[00:00.45]第十三章分别下集
[00:02.75]梧州的地标建筑外墙
[00:04.47]播放着本地晚间新闻
[00:06.59]八月二日
[00:07.59]我省梧州市月亮湾社区发生一起恶性杀人案件
[00:12.32]据省公安厅和梧州市公安局专案组透露
[00:16.28]市民秦哲见义勇为
[00:18.48]主动举报犯罪嫌疑人王某某
[00:21.24]但过程中不幸被王某某杀害
[00:24.24]据悉
[00:25.10]王某某是公安部a级通缉犯
[00:28.14]目前本案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00:30.74]程兵明明拐过街角
[00:33.00]看到关键词之后又退了回来
[00:35.60]招了个视线最好的地方
[00:37.84]把新闻完完整整看了一遍
[00:40.36]这个一零零的EE玻璃幕墙的反光
[00:43.01]加上KD彻夜不灭的霓虹
[00:45.83]映亮了成冰遍布尘灰苍老疲倦的脸
[00:50.11]阿哲耗子里的好朋友掐指算算
[00:53.59]那已经是十一年前的事了
[00:56.01]他曾经说过
[00:57.53]兵哥
[00:58.27]等我出去了
[00:59.27]一定帮你抓到王二勇
[01:01.31]是的 他姓秦
[01:03.33]不是跟你说了
[01:04.61]等我回来再给他们开门吗
[01:06.89]有的人不用任何身外植物装点
[01:09.33]也能被人一眼看出都从事什么样的职业
[01:13.38]这个边挂电话边下车的男人正是如此
[01:16.64]他语气有些焦急
[01:18.36]但仍能看出某种儒雅的气质
[01:21.23]一看就是从事教师
[01:22.84]培训之类的工作
[01:24.50]他正是曾经跟成兵一起蹲过耗子的阿哲
[01:28.24]十多年过去
[01:29.46]那段不堪的经历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01:33.48]他完全成为推动社会飞速向前的一个坚实齿轮
[01:38.08]他急匆匆走进一座居民楼
[01:40.76]楼体跟正常的住宅差不多对有
[01:43.57]不过屋顶做了特殊的处理
[01:45.87]类似六角形的塔身建筑
[01:48.11]那是致敬梧州本地的古近代特色建筑群
[01:52.07]到楼下的时候
[01:53.39]阿哲抬头看了看挂在外墙一排排整齐的空调外机
[01:58.45]没有任何异样
[02:00.29]他心里想着当初兵哥是怎么都能看出各种角落不合逻辑的细微之处
[02:06.69]他多次按动电梯按钮
[02:08.77]电梯姗姗来迟
[02:10.43]没等门完全打开
[02:12.35]阿哲就钻进去
[02:13.68]到家时
[02:14.52]一出电梯
[02:15.60]他就看见家门敞开
[02:17.50]他心里一沉
[02:19.19]不过那种微妙的不祥预感很快就被打消了
[02:22.89]他几乎是小跑着回到家里
[02:25.15]还没进门
[02:26.13]他就听见了妻子小吴的声音
[02:28.73]他长长呼出一口气
[02:30.93]看到阿哲回来
[02:32.17]小吴迎上来
[02:33.41]跟两位空调维修工人介绍
[02:36.01]这是我老公
[02:37.13]电器方面的事儿我可能不太明白
[02:39.79]你们跟他讲
[02:41.07]说着
[02:41.79]小吴凑到阿哲身边
[02:43.33]小声说
[02:44.47]怎么了
[02:45.51]为什么不让我给他们开门
[02:47.59]阿哲说 没
[02:49.06]没什么
[02:49.70]提升防范意识
[02:51.12]你自己在家多不安全
[02:53.24]小吴校阿哲草木皆兵
[02:55.88]这都什么社会了
[02:57.24]有什么不安全的
[02:58.94]阿哲摇摇头
[03:00.12]没再解释什么
[03:01.44]上前去和空调师傅们交流
[03:04.04]来到空调外机旁边
[03:06.06]阿哲的眼神一下就定住了
[03:08.48]一直站在阿哲旁边跟阿哲介绍情况的是一个高大的老师傅
[03:13.76]他操着本地口音
[03:15.38]没什么问题
[03:16.66]而另一个师傅一直背对着阿哲鼓到空调外机
[03:21.09]从后面看过去
[03:22.37]能看到口罩固定绳在耳部的勒痕
[03:25.81]他全程戴着口罩
[03:27.49]这有点奇怪
[03:28.89]更让阿哲心里打起鼓的是
[03:31.15]他的耳朵尖尖的
[03:32.93]阿哲不动声色从厨房取出两瓶矿泉水递给两位师傅
[03:38.21]那师傅只回头看了一眼
[03:40.17]示意阿哲把水放在一边
[03:42.21]这一眼对尸
[03:43.85]阿哲便感到头皮一麻
[03:46.13]眼神
[03:46.91]是那种眼神
[03:48.59]他曾每天都被这种眼神包围
[03:51.36]这眼神后来又多次出现在他的噩梦中
[03:55.02]谨小慎微但蔑视一切
[03:57.38]人畜无害却穷凶极恶
[04:00.30]这是重刑犯的眼神
[04:02.30]阿哲上前一步
[04:03.56]把水拧开递上去
[04:05.46]现在就喝吧
[04:06.38]师傅
[04:07.04]看你捂得这么严实
[04:08.58]再中暑了
[04:09.96]谢谢
[04:10.96]对方下意识的回应了一句
[04:13.18]把矿泉水接过来
[04:14.80]又拧上了盖子放在一边
[04:17.30]四川口音
[04:18.24]他太像了
[04:20.39]阿哲的心脏狂跳起来
[04:22.31]难道自己当年真的一语成谶
[04:25.05]帮兵哥抓到王二勇的
[04:27.14]最后真的是自己
[04:29.05]在之后的空调维修过程中
[04:31.53]无论阿哲怎么旁敲侧击
[04:33.83]那个戴着口罩的师傅再没说过一句话
[04:37.13]阿哲不敢逼得太紧
[04:39.33]如果他真的是王二勇自己被一个仍在潜逃的重刑犯知道家庭住址
[04:45.17]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04:47.01]他倒是无所谓
[04:48.43]主要是小吴还在家里跟他一起生活
[04:51.84]送走两位师傅之后
[04:53.44]阿哲晚饭都没吃好
[04:55.16]随便扒拉两口就钻进书房
[04:57.32]打开电脑疯狂查阅九百二十一案的相关资料
[05:01.22]王二勇果然在逃
[05:03.58]阿哲越查越细
[05:05.10]甚至点开了台平当地论坛
[05:07.50]仔细检索带相关关键词的帖子
[05:10.40]他不再关注王二勇
[05:12.24]而是想知道他的兵哥现在怎么样了
[05:14.66]算起来
[05:15.26]他应该也出来好几年了
[05:17.62]是否还在坚持对王二勇的追捕呢
[05:20.75]阿哲无法确定
[05:22.33]但他总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05:25.53]第二天天一亮
[05:26.91]阿哲就出门了
[05:28.37]送走了他
[05:29.51]肖武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05:31.97]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05:34.17]他想起刚刚跟阿哲确定关系时
[05:37.01]对方坦白了那段不太光彩的历史
[05:40.47]不过说到激动之处
[05:42.29]他有些眉飞色舞
[05:44.23]当时我在里面总被欺负
[05:46.09]是个前刑警
[05:46.93]兵哥一直在帮我
[05:48.79]兵哥是好人
[05:50.15]我一直记着他那句话
[05:51.97]他让我出来之后从头好好活
[05:54.77]否则他肯定饶不了我
[05:57.10]我能有今天
[05:58.32]跟这句话的关系非常大
[06:00.32]还真挺想见见阿哲口中的兵疙瘩
[06:03.26]小吴心想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06:06.42]果然
[06:07.30]这就见到了
[06:08.68]这是梧州市街边随处可见的茶楼
[06:11.80]硬上的糕点都放凉了
[06:13.92]硬撅撅躺在盘子里
[06:15.74]程斌和小吴对坐有一段时间了
[06:18.43]两个人连餐具的包装都没拆
[06:20.65]气压很低
[06:21.97]小吴一身黑
[06:23.27]眼睛肿得不行
[06:24.69]时时刻刻透着明明已经活不下去了
[06:28.57]但必须行尸走肉的观感
[06:31.91]那天
[06:33.05]小吴刚说了两个字
[06:35.01]纸巾就攥在手里不停往眼角磨
[06:38.39]家里空调外机坏了
[06:40.11]我打电话找人来修
[06:42.32]来了两个师傅
[06:43.80]其中一个全程戴口罩
[06:46.08]阿哲跟他聊了几句
[06:47.78]听他口音是四川的
[06:49.72]再想聊
[06:50.74]那人就不搭话了
[06:52.70]等他们走了
[06:54.00]阿哲对我说
[06:55.24]这人很像兵哥你要找的人
[06:57.16]太像了
[06:58.32]搭吧
[06:59.93]成兵的身子猛地向下一覆
[07:02.23]似乎突然失去了着力点
[07:05.13]他眼睛一瞪
[07:06.37]把手中的中性笔翻过来
[07:08.75]笔头的笔珠竟然被他按掉了
[07:12.05]他愣了几秒钟
[07:13.37]就那么看着笔油从笔芯里露出来
[07:16.27]滴滴点点落在笔记本上
[07:18.99]啊 兵哥
[07:20.43]这怎么了
[07:21.55]小吴起身递过纸来
[07:23.87]没事没事
[07:24.91]我用太大力了
[07:26.31]成冰慌忙的接过纸
[07:28.29]在笔记本上胡乱擦了擦
[07:30.65]越擦痕迹越多
[07:32.31]最后他索性不管了
[07:34.13]心拿出一支笔
[07:35.43]翻出一页新纸
[07:37.25]他像个沉默的机器
[07:38.53]把小吴的话挑出关键词
[07:40.85]刷刷 几号好
[07:42.40]全程他根本没敢抬头看小吴一眼
[07:45.62]小吴接着说下去
[07:47.36]那天晚上
[07:48.24]他一夜没睡
[07:49.68]一直上网查你那个案子的资料
[07:52.30]第二天天没亮就走了
[07:54.76]这一走就再没回来
[07:57.61]后来我听他们说
[07:59.35]他一直跟着那人到了郊区
[08:01.09]路上在那儿出的事
[08:03.37]程兵的眼皮开始控制不住的狂跳
[08:07.07]他完全无法想象
[08:09.03]在他从事各个职业
[08:10.87]进行大范围全国摸排的同时
[08:13.64]还有一个人也在跟他做同样的事
[08:17.09]这个人不是三大队的
[08:18.87]跟九百二十一案唯一的关系
[08:21.23]就是跟成兵一起蹲过几天耗子
[08:24.43]成兵盯着每一个修空调的师傅
[08:27.49]阿哲也盯着每一个修空调的师傅
[08:30.79]成兵潜伏
[08:32.13]阿哲也潜伏
[08:33.33]程兵跟踪
[08:34.57]阿哲也跟踪
[08:35.93]成兵活到了现在
[08:37.51]定会接着活下去
[08:39.13]而阿哲
[08:40.41]这一切就是因为那耗子里的一面之缘
[08:44.27]是我害了你呀
[08:45.65]阿哲
[08:46.80]好的
[08:47.26]程斌悲哀的想
[08:49.00]我们要是从来都没见过多好
[08:51.78]小吴将一张纸条递给程斌
[08:54.52]这是公安局马警官电话
[08:56.56]你打给他
[08:57.76]确认一下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09:00.72]我也算帮阿哲了了桩心愿
[09:03.02]谢谢
[09:03.96]程斌不愿再跟小吴有过多交流
[09:06.78]他心中有千万句对不起要说
[09:09.40]但每句都好像不符和现在这场合
[09:13.21]成兵只想逃离
[09:14.83]逃离他自认为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恶果
[09:18.63]兵哥
[09:19.77]小吴喊住了程兵
[09:21.75]我和阿哲是在思考补习班认识的
[09:24.57]他是带班老师
[09:25.97]我是他学生
[09:27.75]他一直跟我说
[09:29.19]没有你
[09:29.67]就没有他的今天
[09:31.17]说完这句话
[09:32.23]小吴抽了抽鼻子
[09:33.91]简短道别之后
[09:35.39]起身离开
[09:36.77]成兵呆坐
[09:38.01]百感交集
[09:39.49]我们要是从来都没见过多好
[09:42.21]这是程兵想的
[09:44.23]没有兵哥
[09:44.95]就没我的今天
[09:46.33]这是阿哲说的
[09:48.01]没来由的
[09:49.33]程兵想起自己刚进耗子那天晚上
[09:52.23]红忠
[09:53.13]是叫红忠吧
[09:54.49]还有一个叫虎子的
[09:55.99]在程兵脑海中
[09:57.62]他们的模样已经模糊了
[09:59.78]不过程兵还记得
[10:01.68]他们几个欺负阿哲
[10:03.34]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10:06.22]当时阿哲突然爆发
[10:08.46]喊了一句
[10:09.66]要么你们今天把我打死
[10:11.66]要么我就一个一个把你们咬死
[10:14.36]除非你们不睡觉
[10:15.74]你们等着这个将种
[10:18.38]程兵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10:21.14]真是好样的
[10:22.48]程兵突然想跟阿哲喝顿大酒
[10:25.28]他们明明已经十多年没见过面
[10:27.90]但程兵总觉得阿斌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
[10:31.94]收拾好东西
[10:32.98]成兵动作很快
[10:34.58]马上按照纸条上的线所给马警官打了电话
[10:37.89]说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10:40.33]天下警官是一家
[10:41.91]听说事前同事
[10:43.11]也了解到九百二十一案的严重性
[10:45.85]马警官非常上心
[10:47.41]当天就安排了一次指认
[10:49.39]看守所基本在郊区
[10:51.63]梧州的也不例外
[10:53.88]打车去看守所时
[10:55.56]看着窗外的景色逐渐荒芜
[10:58.16]成兵有点坐立难安
[11:00.86]他一直被卷在九百二十一案和九百二十六案的漩涡之中
[11:05.66]这是他自己选的
[11:07.48]不过
[11:08.12]要再度直面当初九百二十六刑讯逼供案给他带来的直接惩罚
[11:13.44]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11:15.50]看到看守锁大门的时候
[11:17.60]成兵莫名有种欣慰
[11:19.86]这已经完全病态了
[11:21.71]对对对
[11:22.43]这么多年
[11:23.57]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
[11:25.41]似乎只有看守所还在二零零九年
[11:29.01]那门 那砖 那瓦
[11:31.23]那守在门口的狱警
[11:33.03]一切都跟十三年前一样
[11:35.37]还有人事务和程兵一起被困在过去
[11:38.67]他竟产生了某种找到同类的快感
[11:41.97]十三年了
[11:43.05]程兵再一次回到看守所
[11:45.59]好好改造
[11:46.71]重新做人
[11:48.07]在一名民警的陪同下
[11:50.03]程兵又穿过贴着这八个的长廊
[11:53.40]好好改造
[11:54.42]成兵做到了
[11:55.76]重新做人
[11:57.52]成兵笑了
[11:58.88]过去的羁绊在每个夜晚攀上他的床铺
[12:02.34]折磨着他无法入眠
[12:05.05]不抓到王二勇
[12:06.63]他根本重新不起来
[12:08.67]成兵和刑警一道进入幽暗的指认室
[12:12.13]里面很简陋
[12:13.45]只有一张桌子
[12:14.93]两把椅子和一面单向玻璃
[12:17.33]对面的犯人看不到成兵
[12:19.45]而成兵能看到对面的构造
[12:22.29]那头更加空阔
[12:23.89]只有一把椅子
[12:25.61]成兵本以为自己会紧张
[12:27.69]会激动
[12:28.43]会担心再一次扑空
[12:31.09]然而等真坐在这里
[12:33.47]这些复杂的情绪完全被对阿哲的愧疚压了过去
[12:37.55]他只想赶紧确认
[12:39.37]如果是王二勇
[12:40.79]也算是给了阿哲一个交代
[12:43.11]郎郎郎郎狼郎狼狼来了
[12:47.33]刺耳的拖拽声越来越大
[12:49.85]对面的门突然打开
[12:51.95]犯人穿着肩服吊儿郎当坐在铁椅上
[12:55.51]头几乎要埋在当下
[12:57.51]你把头抬起来
[12:59.13]陪同犯人进来的狱警厉声呵斥
[13:02.44]犯人缓缓抬起脸
[13:04.40]这一秒
[13:05.38]成兵的呼吸停止了
[13:07.88]隔着单向玻璃
[13:09.12]他朝里探看
[13:10.72]又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13:13.14]程斌和这张脸对视了很久很久
[13:16.10]但嫌犯并不知道
[13:17.72]他的眼神一直很飘忽
[13:19.88]带着对一生的无所谓和自暴自弃
[13:23.00]民警以为程斌一直在仔细辨认
[13:25.82]其实程斌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13:28.62]他的眼睛里已经完全没有犯人了
[13:31.74]他好像在对脑中的自己内饰
[13:34.22]审视着自己这段不知道用何种形容词才装点概括的人生
[13:39.63]谢谢啊 不是
[13:41.29]成兵转身离开
[13:43.21]他坐着公交回到市区
[13:45.49]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
[13:47.47]他没有打量上下车的乘客
[13:49.99]而是把笔记本收在内怀
[13:52.41]陷入了一场深沉的睡眠当中
[13:55.79]他是被司机叫醒的
[13:57.71]醒来时到了终点站
[13:59.95]市中心的街心公园
[14:02.13]时间恰是黄昏
[14:04.23]他茫然空洞的走下车
[14:06.79]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14:08.81]干脆漫无目的的行走
[14:11.83]他缓缓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
[14:14.93]突然意识到
[14:15.85]自己已很久没有不带目的的看向人群了
[14:19.47]粉嫩的气球缓缓向上飞升
[14:22.23]挡住了成冰的视线
[14:23.97]他看到的不是白发苍苍老大爷年龄身份和家庭条件
[14:28.99]而是带着孙子放弃球的天伦之乐
[14:32.05]一对年轻的夫妻推着婴儿车停在草坪外
[14:35.97]两个人笑呵呵的把婴儿抱入草坪
[14:39.09]他看到的不是夫妻的工作地点
[14:41.88]而是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14:44.42]几名刚放学的中学生骑着单车飞驰而过
[14:48.34]他们没有在公园中做过多停留
[14:51.14]从这个门进来
[14:52.40]又从另一个门出去
[14:54.12]他看到的不是中学生的来处和目的
[14:57.06]也不管他们是要抄近路去打球
[15:00.10]还是躲开接送他们的家长钻进网吧
[15:03.02]他看到的是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
[15:06.04]一阵喧闹的音响声传来
[15:08.22]播放着当下红火但程斌根本没怎么听过的歌曲
[15:13.06]程着声音看过去
[15:14.84]公园广场之上
[15:16.40]一群大爷大妈搭伴跳交义舞
[15:19.44]程斌看到的不是他们的组合关系
[15:22.14]夫妻也好
[15:23.44]舞伴也好
[15:24.48]重组家庭也好
[15:26.18]程斌不在乎了
[15:27.78]他只感受到一段段享受夕阳的人生
[15:31.51]累 好累啊
[15:33.45]程兵被一记无形的拳头击中了胃部
[15:37.05]他弯下腰
[15:38.15]像个身形佝偻行将就木的老人
[15:41.81]生命力肉眼可见的从他身上流逝
[15:45.25]这一刻
[15:45.99]他彻底击溃了
[15:47.65]他掏出手机
[15:48.85]艰难的编辑着什么
[15:50.53]对对对
[15:51.03]短短五个字加一个标点
[15:53.61]他竟然编辑了好几分钟
[15:56.13]我找不动了
[15:57.55]成兵仰头苦笑一声
[15:59.75]点击发送
[16:01.07]屏幕自动跳转
[16:02.61]请选择收信人
[16:04.37]手机通讯录是人们一生的侧面记录
[16:07.39]那里面有同事
[16:08.77]有亲朋好友
[16:09.91]有过命的兄弟和闺蜜
[16:11.77]有一面支援的普通人
[16:13.47]嗯嗯
[16:14.20]程斌划着找着
[16:15.88]突然发生了完形崩溃
[16:18.00]他觉得每个汉字都无比陌生
[16:20.66]陌生的又何止汉字
[16:22.84]通讯录划到l一栏
[16:24.76]那无数个名字中
[16:26.28]程斌一眼就看到了刘叔拿着手机的手颤抖了一下
[16:31.30]似乎代替程斌摇了摇头
[16:33.80]程斌自始至终没有勾选刘叔
[16:36.76]而是接着滑动起来
[16:38.64]依照字母排序
[16:40.18]他依次勾选了蔡斌
[16:42.06]廖健
[16:42.74]马振坤和许一周
[16:44.61]手指颤颤巍巍伸向确定键
[16:47.37]却始终没有点下去
[16:49.43]他没动弹
[16:50.55]就像雕塑一样定在座位上
[16:53.01]直到夕阳坠入地平线
[16:55.17]他又一点一点的把每个勾选都取消了
[16:58.89]成冰继续向下滑找
[17:00.93]一直滑
[17:01.91]一直滑
[17:02.87]直到屏幕产生了触底的UO效果
[17:05.91]兵冰依然没有止动动作
[17:08.29]屏幕幕部不断断动
[17:10.03]就像又什么东西要冲破而出
[17:12.43]成冰把手手机轻轻放在旁边
[17:15.76]双手痛苦的插进杂乱的头发里
[17:18.68]他嘴角一沉
[17:20.02]泪腺还没开始工作
[17:21.68]鼻子就抢先一步堵上了
[17:23.80]出来之后四年多
[17:25.42]他终于生病了
[17:27.06]恰逢盛夏
[17:28.90]这所金融专业高校门口的学生比校园里的还多
[17:33.00]大家大多拎着行李箱
[17:34.72]甩掉期末和绩点的压力
[17:36.86]或打车或坐公交
[17:38.86]或等待父母来接
[17:40.54]奔向一个燥热但悠长美好的假期
[17:44.02]成兵很早就到了
[17:45.98]整个校门口的人群
[17:48.44]只有他不急不躁
[17:50.42]他真的没什么事情要做
[17:53.22]来之前
[17:54.42]他仔细选了半天
[17:56.44]找了一身自认为最正式的衣服
[17:58.90]可落到人群之中
[18:01.02]还是显得简陋无比
[18:03.28]那并非因为衣服破旧或肮脏
[18:06.28]而是四年前的款式
[18:08.40]早就该被淘汰了
[18:10.55]成兵一早就刮了胡子
[18:12.63]但这些年总不刮
[18:14.69]胡子长得非常快
[18:16.41]半天不到
[18:17.83]他又显得胡子拉长
[18:19.77]不修边幅了
[18:21.90]多年追捕王二勇的流浪生涯
[18:24.42]真的把他变成了逃犯一样的老鼠
[18:27.34]这变化几乎不可逆
[18:29.54]将跟随成兵接下来很长一段人生
[18:33.30]他不自觉的站在墙角隐蔽处
[18:36.16]把自己融入一团阴影
[18:38.52]学生们排着队离开
[18:40.36]成兵的目光一下就锁定了那个身形靓丽的女孩
[18:44.58]跟在号子里见到慧慧那次
[18:46.68]和在刘叔家见到慧慧那次都不同
[18:50.38]第一次是命运把这对父女分开
[18:53.46]第二次是慧慧把成冰推开
[18:56.66]而这一次
[18:57.38]之前长时间的不相见
[18:59.58]完全是因为成冰的原因
[19:02.46]他觉得自己不配表达什么感慨和思念
[19:05.88]心里只剩下怯懦
[19:07.84]他穿成这样
[19:09.24]怎么跟这个时尚的大姑娘站在一起
[19:12.26]他正在阴影里纠结踌躇
[19:14.62]一全没意识到慧慧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19:18.24]程斌离校门口有一段距离
[19:20.86]这次相见不会是巧合
[19:22.98]一定是慧慧看到了程兵
[19:25.12]主动走过来的
[19:26.70]两个人对视
[19:27.88]程斌依然在被想逃离的冲动折磨
[19:31.30]她太久没没把自己放到父亲的角色当中了
[19:35.05]这身份让他觉得陌生
[19:36.97]甚至有些新奇和不适应
[19:39.37]他们都愣了好一会儿
[19:41.17]最后还是会慧先开头
[19:43.76]他怯生生的
[19:45.04]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19:47.04]爸 慧慧
[19:49.34]程斌沉声叫道
[19:51.22]慧慧展颜一笑
[19:52.74]接着大呼小叫
[19:54.02]夸张的喊道
[19:55.36]爸
[19:55.96]你回来了真好
[19:57.84]我可想你呢
[19:59.24]又是四年没见
[20:00.70]程斌在慧慧的成长中完全爵位
[20:03.92]这不是慧慧应该表现出的热情
[20:06.74]对对对
[20:07.47]不过慧慧也确实对程斌有一定思念
[20:10.89]他是用这种夸张的热情掩盖自己不知道如何释放的情绪
[20:16.15]身后响了两声喇叭
[20:18.27]程斌一机灵
[20:19.77]慧慧则没什么反应
[20:21.73]一听就是我妈
[20:23.15]市区里按喇叭真没素质
[20:25.69]慧慧幸福的抱怨着
[20:27.85]果然
[20:28.69]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两个人面前的路边
[20:32.27]刘叔降下窗户
[20:33.53]快上车
[20:34.47]这儿不让停
[20:36.05]电子眼拍照扣钱
[20:37.96]这就是生活吗
[20:39.36]成兵心想
[20:40.48]琐碎重复
[20:42.00]没什么真正有意义的突破
[20:44.24]但无比幸福
[20:46.10]打灯便到
[20:47.26]加速 超车 并回
[20:49.14]动作一气呵成
[20:51.44]刘淑崇负着这样的操作
[20:53.60]车辆在拥堵的车流里钻来钻去
[20:56.96]程兵注意到他开的是手动挡
[21:00.00]非常熟练
[21:01.24]感觉技术不输蔡斌
[21:03.40]车辆内饰透着一股女性主导的气息
[21:06.76]家装的坐垫很舒服
[21:08.50]档杆和方向盘上都贴着一些水钻装饰
[21:12.26]副驾驶显然是慧慧的地盘
[21:15.50]他在这里贴了好多符合当前流行亚文化的贴纸
[21:19.88]程兵坐在后座
[21:21.72]慧慧坐在副驾驶
[21:23.68]刚开始他一直通过车内后视镜跟程兵进行眼神交流
[21:30.12]后来他索性直接偏头回来
[21:33.52]一会儿递水一会儿递小灵时
[21:36.88]似乎他才是长辈和家长
[21:39.24]程兵则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个
[21:41.77]嗯
[21:42.45]慧慧显然有点过于热情了
[21:44.83]他依然在掩饰着什么
[21:46.83]不过这一切只说明了一件事
[21:50.27]这对父女之间的距离太遥远了
[21:53.13]需要漫长的时间和努力
[21:55.61]才能把这距离消除
[21:57.73]慧慧突然举起手机晃了晃
[22:00.33]爸
[22:00.97]你有微信吗
[22:02.21]咱俩加个微信呗
[22:03.95]程斌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
[22:06.25]完全没有跟三大队兄弟们在一起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22:10.71]他不好意思的掏出了自己的廉价手机
[22:13.64]边缘都磕碰磨损了
[22:15.89]屏幕反应很慢
[22:17.31]等了好一会儿
[22:18.55]微信二维码的界面才打开
[22:20.99]你这用的什么破手机呀
[22:23.05]慧慧晃了晃自己新潮的手机壳
[22:26.15]也不带个壳保护一下
[22:27.95]都摔成什么样了
[22:29.39]回头我给你换个新的
[22:31.27]嘴上嫌弃
[22:32.25]手上的动作却一点没停
[22:34.73]慧慧熟练的扫码添加
[22:36.47]把手机递回来
[22:37.65]程斌探身上去接
[22:39.35]却被慧慧按住了肩膀
[22:41.59]慧慧盯着程斌看
[22:43.37]不过没有直视程斌的眼睛
[22:45.78]而是在他的五官扫了一圈
[22:48.08]爸
[22:48.66]你脸上的皱纹可真够多的
[22:50.68]沟沟坎坎
[22:51.80]我给你买点护肤品吧
[22:53.50]你随身带着
[22:54.62]记得每天擦
[22:56.06]就你话多
[22:57.48]坐在驾驶座的刘叔没好气的按了两下喇叭
[23:01.34]但这并没有打断慧慧的絮絮叨叨
[23:04.46]慧慧手上放过了程斌
[23:06.60]但嘴上依然没闲着
[23:08.50]他把身子缩回驾驶座
[23:10.42]一边翻看着程斌的朋友圈
[23:12.58]一边说
[23:13.68]你这朋友圈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23:15.97]真没劲
[23:17.09]你怎么跟你爸说话的
[23:19.03]刘叔终于开始了实际意义上的阻拦
[23:22.31]这其实也是对程斌的一种拯救
[23:25.29]坐在后座上
[23:26.55]程斌早就如坐针毡
[23:29.01]注意点
[23:30.03]别老教训我行吗
[23:31.75]慧慧声音比刘叔还大
[23:34.09]眼看这对母女又要陷入日常性的争吵中
[23:37.47]程斌赶紧说
[23:38.99]好了好了
[23:39.87]没关系
[23:40.89]这句话说完
[23:42.05]程兵更像个外人了
[23:44.07]慧慧冲刘叔别别嘴
[23:46.06]扭头继续跟程兵说话
[23:48.26]刚说了两句
[23:49.50]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23:51.26]又侧过头举起手机
[23:53.58]爸
[23:54.16]咱俩和张颖吧
[23:55.74]啊
[23:57.11]程斌不置可否
[23:58.91]但是往后缩了缩
[24:00.43]满身写的都是拒绝
[24:02.55]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拒绝什么
[24:05.07]可能太久没有给这个世界留下影像了
[24:08.23]闪光灯令他感到恐惧
[24:10.51]放心吧
[24:11.39]我有美颜功能
[24:13.03]慧慧其实非常贴心
[24:15.09]他知道程斌在犹豫
[24:16.91]但这犹豫不是程斌主观上的
[24:19.47]而是脱离社会太久
[24:21.27]他对什么都很色缩
[24:23.25]于是慧慧找了个看似幼稚的理由
[24:26.90]主动帮着程兵融入
[24:29.02]慧慧轻轻把靠背往后放了放
[24:31.92]投离程兵近了一些
[24:33.70]程兵也努力将身子往前凑
[24:36.34]两个陌生人彼此挤出熟悉的笑容
[24:39.24]看着镜头
[24:40.50]咔嚓
[24:41.62]照片定格
[24:43.20]程斌没找住处
[24:44.68]没定宾馆
[24:45.74]也没住刘叔四年前就给自己留出来的客房
[24:48.94]他让刘叔把自己送到第二公墓
[24:51.12]接着便独自下车了
[24:52.92]四年没来
[24:54.00]那位置程兵还是很熟悉
[24:56.10]他闷着头向上
[24:57.51]不一会儿就到了半山腰
[24:59.51]胡大姐到的早一些
[25:01.39]已经在进行一些祭拜工作了
[25:03.91]上次来三大队五个人
[25:06.39]这次只有成兵一个
[25:08.61]他再次回头望想之前打量过的绿水青山
[25:12.53]大地不语
[25:13.75]天空沉静
[25:15.23]老张依然定格在二零零二年
[25:18.18]对 对对对
[25:18.85]程斌苦笑着想
[25:20.53]似乎只有通过这种方式
[25:22.43]才能永远留在过去
[25:24.37]不被时代推着往前走
[25:26.71]简单和胡大姐打了招呼之后
[25:29.01]两个人说了说生活上的琐事
[25:31.31]基本就是胡大姐说
[25:33.07]程斌听
[25:34.21]因为程斌没什么琐事
[25:36.01]也没有生活
[25:37.39]沉默的时间超过了对话的时间
[25:40.09]两个人静静看着一炷香烧碗
[25:42.61]胡大姐把程斌的肩膀搬过来
[25:45.07]怜惜的摇了摇头
[25:46.73]程斌很少被长辈这么关注了
[25:49.26]命运的苦化作水
[25:50.96]似乎就要从眼眶里喷出来
[25:53.28]冰啊
[25:53.90]这么多年了
[25:55.00]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
[25:57.36]成冰连连点头
[25:58.84]下意识就要从怀里掏笔记本
[26:01.42]接着他苦笑几声
[26:03.46]生生把这个习惯搬回来
[26:05.72]用眼神示意胡大姐自己一定会记得
[26:08.96]你师傅走前告诉我
[26:10.68]当年他在向阳巷碰到王二勇
[26:13.44]你师傅追上去
[26:14.68]没追多久就追不动了
[26:16.78]后来他跟你们说
[26:18.20]他是被王二勇撞倒的
[26:20.05]其实只是不想承认自己老了
[26:22.51]程兵身形猛的摇晃一下
[26:25.21]时间仿佛回到了那个雨夜
[26:27.99]他从没亲眼见过这个画面
[26:30.51]但脑中的一切仿佛就在他身边发生
[26:34.35]他就站在狭窄逼仄的向洋巷之中
[26:37.53]左边是沉着冷静的老张
[26:40.17]右边是穿着雨衣的王二勇
[26:43.28]雨滴砸落的声音越来越大
[26:45.88]不知道其中哪一声被王二勇听成了法令枪
[26:49.86]他转身就开始跑
[26:52.00]老张奋起直追
[26:54.16]还是被越落越远
[26:56.42]很快
[26:57.46]王二勇就变成了视线中的黑点
[27:00.56]消失在雨幕中
[27:02.56]老张脚下一绊
[27:04.38]彻底追不动了
[27:06.08]他大口喘气
[27:07.28]扶墙慢慢坐了下去
[27:09.32]成兵只是微微愣了一下
[27:11.42]接着便释然的笑了
[27:13.03]对对对
[27:13.52]刚进去的时候
[27:14.82]成兵无数次复盘过所谓的九百二十六刑讯逼供案
[27:19.40]到底是怎么走到了不可逆转的那步
[27:22.38]他分析其实主要有三个导火索
[27:25.62]分别是五天的时间压力
[27:27.66]争取到王大勇去过向洋相的口共
[27:30.64]以换取老张的工伤证明
[27:32.92]以及王大勇看到慧慧照片那邪魅一笑
[27:36.60]诚然
[27:37.42]如果当时胡大姐就跟三大队同步了这个消息
[27:40.92]导火索少一个
[27:42.28]小徐很可能不会踹出那一脚
[27:44.73]不过这些信息
[27:46.19]现在已经不再会对成兵造成什么困扰
[27:49.13]命运开出的玩笑已经够多
[27:51.59]成兵完全习惯了
[27:53.55]还有啊
[27:54.25]你师傅临终前
[27:55.47]我问他
[27:56.63]跟随着胡大姐情绪略有起伏的讲述
[27:59.83]程兵仿佛也站到了病房里
[28:02.25]他到了老张临终前的一刻
[28:04.83]他看到老张浑身都插着管子
[28:07.57]口鼻还带着氧气面罩
[28:09.57]之前医生咨询胡大姐
[28:11.49]是否要给老张做气切
[28:13.40]以方便氧气更加快速的输送
[28:16.20]这会对身体造成一定伤害
[28:18.30]还有可能是不可逆的
[28:19.88]胡大姐拒绝了
[28:21.56]这也给了老张最后表达的机会
[28:24.48]老张强撑着微睁双目
[28:26.64]脸部抽搐
[28:27.82]胡大姐将老张抱住
[28:29.94]好 你说 你说
[28:31.40]我听着呢
[28:32.64]含混不清的声音自氧气面罩内闷闷传出
[28:37.00]我 警察 不后悔
[28:39.72]老张呜咽着两行泪水从他眼里夺眶而出
[28:44.54]听完这些
[28:45.46]成兵百感交集
[28:48.02]这么多年
[28:48.96]胡大姐的泪早都流干了
[28:51.26]因此她也没继续哭泣
[28:53.34]而是语重心长的说
[28:55.36]你和你师傅一个脾气
[28:56.92]但人真没几个十年可以后悔
[28:59.14]别找下去了
[29:00.14]重新开始
[29:01.10]好好过日子吧
[29:02.64]成兵苦笑一下
[29:04.00]微微点头
[29:05.82]不找了
[29:06.82]送走胡大姐后
[29:08.46]逞兵又陪老张待了好久
[29:10.70]他自顾自跟师傅聊起天
[29:13.12]本来想讲讲这些年来的经历
[29:15.44]不过没什么结果
[29:17.34]王二勇依然逍遥法外
[29:19.52]可汇报的进展寥寥
[29:21.71]他打住了话头
[29:23.08]换了个话题
[29:24.46]师傅
[29:25.24]真不知道你当时是什么情况
[29:27.32]我怎么总觉得师母是在劝我呢
[29:29.54]他可能是找了个借口
[29:31.24]把你的离开和王大勇王二勇两兄弟完全剥离
[29:34.94]让我能彻放下后面那句话
[29:37.61]我见到你的时候
[29:38.73]你已经是完全意识不清的状态了
[29:41.23]你真的还有力气说话吗
[29:43.46]师傅
[29:44.30]希望你有吧
[29:45.48]也希望你真的如师母所说
[29:47.50]不后悔当警察
[29:49.18]我们都不后悔
[29:50.76]回到太平市区时
[29:52.44]又是一个黄昏
[29:54.18]成冰重新走在这座叫做故乡的城市
[29:57.60]像一个不合时宜的人
[29:59.50]与周遭日新月异的繁华格格不入
[30:02.76]他路过一家酒店外破裂的玻璃墙
[30:05.56]墙上的玻璃碎面反映出他的身影
[30:08.52]无数个支离破碎的成冰和独立的成冰对视
[30:12.56]两鬓斑苍白
[30:13.91]面目苍老
[30:14.77]沟壑密布
[30:15.91]程兵愣了好一会儿
[30:17.51]像在打量一个陌生人
[30:19.61]不仅这个世界不认识程兵了
[30:22.23]连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30:24.65]突然
[30:25.37]那无数个支离破碎的自己后面
[30:28.07]出现了无数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30:31.27]程兵猛的一回头
[30:33.03]程光锁定树后
[30:34.57]那里什么都没有
[30:36.29]程兵往前急走两步
[30:38.51]前面恰好有一个巷子
[30:40.33]他钻进去偏头一看
[30:42.71]这下可以确定
[30:44.20]自己真的被跟踪了
[30:46.14]凶案罪犯激情杀人
[30:48.74]王二勇之前办过的犯人来寻仇
[30:52.47]程兵脑子里闪现出无数种可能的情况
[30:56.01]可每一种都不太真实
[30:58.05]听脚步声
[30:59.25]跟踪者已经越来越近
[31:01.67]程兵一个侧身躲在栅栏后
[31:04.21]待对方搜寻着跟自己并排
[31:07.38]他用出了藏在大脑深处的
[31:09.64]多年来一直想对王二勇使用的擒拿术
[31:12.94]反手将跟踪者按倒在地
[31:15.62]还行
[31:16.54]动作要领还记得
[31:18.06]身体也没生锈
[31:19.66]事件的发展没给程兵自豪的时间
[31:22.98]他听到哗啦一声
[31:24.62]这声音也从程兵的记忆深处传来
[31:27.56]他猛然一抖
[31:28.80]就看到了对方腰间碰撞的手铐
[31:31.90]程兵迅速松手
[31:33.50]把对方扶起来
[31:35.00]对不起
[31:35.98]我不知道你是警察啊
[31:37.83]别动 警察
[31:39.75]巷子各个角落突然冲出几名便衣
[31:43.01]配合默契
[31:44.21]成兵来不及解释
[31:45.87]就被压倒在地
[31:47.63]咔哒
[31:48.81]他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31:51.19]摸了这么多年枪
[31:52.73]这是他第一次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
[31:56.11]威严 冷酷 无情
[31:58.31]武器象征着法律和国家力量
[32:01.17]即便心硬如成兵
[32:02.89]也被彻底震慑到了
[32:04.97]是不是他
[32:06.13]我觉得很像
[32:07.62]先带回局里再说
[32:09.40]你们认错人了
[32:10.72]我不是逃犯
[32:11.98]我叫程兵
[32:13.24]程兵回过神来
[32:14.56]小声辩驳道
[32:16.04]哦 我认识
[32:17.44]你们市局杨建涛局长
[32:19.58]听到杨建涛的名字
[32:21.32]便衣们都愣住了
[32:23.04]大家大眼瞪小眼
[32:24.96]刚刚被程兵按倒又爬起来那个便衣小声嘀咕
[32:29.24]还真没准
[32:30.38]这擒拿术挺标准的
[32:32.30]杨建涛开着自己的私家车在夜宵摊前停下
[32:36.48]他让程兵先下车
[32:38.21]接着自己把车规规矩矩停到车位里
[32:41.43]这是做了不醉不归的打算
[32:44.46]等程兵再看到他的时候
[32:46.48]他手里拎着瓶不错的白酒
[32:48.86]杨建涛举着白酒晾了晾
[32:51.04]程兵努力想做出正常的反应
[32:53.68]点了点头
[32:54.86]都变了
[32:55.72]也有没变的
[32:57.08]说着
[32:58.04]杨建涛指了指周围
[32:59.86]夜宵摊发生了很大变化
[33:02.04]更显整洁
[33:03.26]霓虹灯也多了些
[33:05.61]要不是位置还在市局旁边
[33:07.75]程兵根本认不出来
[33:09.61]杨局的叫声此起彼伏
[33:11.85]看到杨建涛到来
[33:13.41]那些年轻警察们就像当年看到程兵一样
[33:16.83]纷纷站起
[33:18.01]肃然起敬
[33:19.71]杨建涛气宇轩昂的回应着下属们
[33:22.71]而警官们都没坐下
[33:24.53]他们对跟在杨建涛身后
[33:26.33]形容佝偻如小老头般的程兵感到好奇
[33:29.89]这里没人再认识他
[33:31.77]如果没有九百二十六万的话
[33:33.83]现在享受下属们招呼的
[33:35.61]是否会是程兵自己
[33:37.51]外人可能这么想
[33:39.03]但程兵从来没想过
[33:41.07]十一年前
[33:42.13]那一声声此起彼伏的成队
[33:44.57]已经完全能够满足程兵了
[33:47.71]他再次坚定的对自己说
[33:50.68]我不后悔
[33:52.14]两个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33:54.82]杨建涛把白酒放在桌面上
[33:57.18]依然在跟程兵介绍
[33:59.14]大家对这里有感情的
[34:00.76]就和市政的打了声招呼
[34:02.82]这点算留了下来
[34:04.52]刚坐下
[34:05.46]铜锤老板就一颠一颠一路小跑过来
[34:09.00]杨局过来了
[34:10.52]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34:12.36]我好给你留位置
[34:14.00]话说到一半
[34:15.14]铜锤整个人愣在原地
[34:17.48]又像是被人突然当头浇了一盆水
[34:20.59]他打了个哆嗦
[34:21.93]一边仔细辨认
[34:23.27]一边小声确定
[34:24.99]你 你是成队
[34:27.17]真是你
[34:28.29]成兵露出了一个内容很丰富的笑容
[34:31.63]铜锤
[34:32.63]是不是我老了太多
[34:34.19]认不出来了
[34:35.47]铜锤有些羞怯的挠挠头
[34:37.89]美美
[34:38.65]都挺好吧
[34:39.87]叙就等会儿一起来喝点
[34:42.25]杨建涛轻轻一摆手
[34:44.39]铜锤
[34:45.21]先给我们上点吃的
[34:46.95]铜锤一拍脑袋
[34:48.39]接着连忙点头
[34:49.75]嘴里感慨开着什么
[34:51.36]转身去忙活菜品了
[34:53.02]这酒可是我藏了好几年的
[34:55.74]杨建涛拧开瓶盖
[34:57.60]一股酒香飘出来
[34:59.34]成兵想伸手
[35:00.68]被杨建涛拒绝了
[35:02.52]杨建涛自己把两个人的酒杯斟满
[35:05.44]咱俩今天把它干了
[35:07.16]第一杯
[35:08.28]二人一饮而尽
[35:10.20]杨建涛抹了一把嘴
[35:12.12]王二勇我们还在找
[35:14.02]现在摄像头全国联网了
[35:16.08]他跑不了多久了
[35:17.56]我们一直没放弃抓他
[35:19.50]成兵点点头
[35:21.07]他现在不太在乎了
[35:22.63]回归社会
[35:23.57]人情世故对他来说是更重要的事
[35:26.21]今天又给你添麻烦了
[35:28.19]杨建涛没接话
[35:29.71]而是自顾自喝了一口
[35:31.55]另起话题
[35:32.95]老程
[35:33.71]我杨建涛很少服人
[35:35.61]你是一个
[35:36.59]无论是出事前还是现在
[35:38.89]我很高兴你终于放下了
[35:41.41]说实话
[35:42.29]今天也不怪那几个后审认错你
[35:44.79]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
[35:46.49]说句不好听的
[35:47.77]谁还认得出你是当年鼎鼎大名的成兵
[35:51.42]程斌干笑了一下
[35:52.90]做了个我会改的表情
[35:54.96]气氛一下有点尴尬
[35:56.70]两个人都望向铜锤的方向
[35:59.14]等着他上菜
[36:00.30]只见他身边跑出来一个小男孩
[36:03.67]程兵感慨道
[36:05.31]转眼同锤孩子都这么大了
[36:08.01]娶了个寡妇
[36:09.21]当了县丞的爹
[36:10.75]杨建涛摇摇头
[36:12.27]小声解释了情况
[36:13.89]继续着继续刚才的话题
[36:16.25]一个刑警队长被认成了逃犯
[36:18.85]逃犯却不知道在哪逍遥快活
[36:21.67]等会儿
[36:22.67]程兵突然按住了杨建涛给自己倒酒的手
[36:26.45]你刚才说什么
[36:27.85]杨建涛愣愣的看着程兵
[36:30.29]我说逃犯不知道
[36:32.01]不是这句
[36:33.44]程兵急促说道
[36:35.06]上一句
[36:36.20]我说娶了个寡妇
[36:38.06]当了县丞的爹
[36:39.54]这句话如一颗子弹
[36:41.30]击穿了程斌的脑海
[36:43.10]你想没想过
[36:44.10]有可能是因为他不再作恶了
[36:46.18]他想变成好人
[36:47.76]这是蔡斌说的
[36:49.46]没有谁能活在真空里
[36:51.52]这是程斌自己说的
[36:53.54]娶了个寡妇当了县丞的爹
[36:56.22]这是刚才杨建涛说的
[36:58.36]三句话不停在程斌的脑海里碰撞
[37:01.40]纠缠 融合
[37:02.48]最中炸成了二零一一年春节沈阳大街那样的烟火
[37:08.11]成兵的四肢被震到无法控制的抖动
[37:11.45]他哆哆嗦嗦掏出随身带的破旧笔记本查找起来
[37:15.43]杨建涛拉了一把成兵
[37:17.67]你干嘛
[37:18.75]成兵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笔记本上
[37:21.91]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37:23.99]忽然想到点什么
[37:25.53]你等我会儿
[37:26.69]糊弄鬼呢
[37:28.03]杨建涛突然破口大骂
[37:30.51]还随身带着这个笔记本
[37:32.43]当初我是二大队队长的时候
[37:34.54]他就不离你身
[37:35.88]你还说你放下就是糊弄鬼呢
[37:38.72]骂到最后
[37:39.90]杨建涛居然笑了起来
[37:41.94]那笑理是对程斌倔强的无可奈何
[37:45.04]也是对程斌坚持的无比佩服
[37:47.94]最后
[37:48.70]杨建涛叹了口气
[37:50.26]朝程兵比了个大拇指
[37:52.42]我去走个肾
[37:53.90]杨建涛起身上厕所
[37:55.96]那是在自己密密麻麻的记录中查找
[37:59.30]一个记录让他屏住了呼吸
[38:01.88]那是曾被他重点标标注过
[38:04.01]但又划掉的一个地址
[38:06.15]德阳空调公司
[38:08.01]这有点像在我们这里干过的一个
[38:10.79]是叫王凯吗
[38:12.31]不是 姓赵的
[38:14.81]他的邮寄地址
[38:15.91]我倒有给他寄过次东西
[38:18.79]他现在人还在你这儿吗
[38:20.91]不在了
[38:22.01]他在我们这干了没多久就去贵州了
[38:25.43]知道他为什么去贵州吗
[38:27.45]他媳妇是贵州人
[38:29.39]他结婚了
[38:30.61]对呀
[38:31.33]还有个五六岁的孩子
[38:33.27]那应该不是
[38:34.31]谢谢你啊
[38:35.43]杨建涛接手回来一愣
[38:37.95]餐桌上空无一人
[38:40.15]成兵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