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澜之音《陈忠实：晶莹的泪珠》[MP3_LRC]

[00:00.00]90听音乐网 www.90T8.com  [00:04.19]有时我会想 [00:06.57]如果当初不做某个选择 [00:10.19]我今天是不是就是另一番光景 [00:15.01]如果不是因为某个遗憾 [00:17.98]我的现在是不是也能更加光明 [00:23.72]我当然知道这些假设永远都不能成立 [00:26.80]但是我依然在心里假设 [00:29.64]这些假设成了一种警告 [00:32.46]成了我余生的启示 [00:39.13]与您分享 [00:39.93]陈忠实的这一篇晶莹的泪珠 [01:00.30]我手里拿着一张休学申请书朝教务处走着 [01:07.72]我要求休学一年 [01:10.93]我写了一张要求休学的申请书 [01:14.67]我在把书面申请交给班主任的同时 [01:17.67]又口头申述了休学的因由 [01:20.45]发觉口头申诉因为穷而休学的理由比书面申诉更加难看 [01:28.06]好在班主任对我口头和书面申述的同意应由表示理解 [01:32.50]没有经历太多的询问 [01:34.08]便在申请书下面空白的地方签写了同意该生休学一年的意见 [01:40.24]同时也签上了他的名字和时间 [01:45.60]他随之让我等一等 [01:48.21]就拿着我写的申请书出门去了 [01:51.55]回来时 [01:52.75]那申请书上就增加了校长的一行签字 [01:57.45]比班主任的字签的少 [01:59.39]自然也更简洁 [02:01.13]只有同一二字 [02:02.97]连姓名也简洁到只有一个姓 [02:05.47]名字略去了 [02:09.27]班主任对我说 [02:11.59]你现在到教务处去办手续 [02:13.91]开一张休学证书 [02:17.75]我敲响了教务处的门板 [02:20.25]获准以后便推开了门 [02:22.90]一位年轻的女先生正扶在米黄色的办公桌上 [02:27.04]手里提着长杆蘸水笔 [02:29.06]在一厚本表册上填写着什么 [02:31.86]并不抬头 [02:35.58]我知道开学报名时教务处最忙 [02:38.40]忙就忙在许多要填写的各种表格上 [02:43.55]我走到他的办公桌前 [02:45.27]鞠了一躬 [02:47.37]老师 [02:48.45]给我开一张休学证书 [02:52.71]然后就把那张牵着班主任和校长名字和他们意见的申请递放到桌子上 [03:02.41]他抬起头来 [03:03.85]诧异的瞅了我一眼 [03:05.81]拎起我的申请书来看看 [03:08.43]长杆蘸水笔还夹在指缝之间 [03:13.74]他很快看完了 [03:15.38]又专注的把目光留置在职业下端班主任填写的一行意见和校长更为简洁的意见上面 [03:23.86]似乎两个人连姓名在内的十来个字的意见批示 [03:27.76]看去比我大半夜的申请书还要费时更多 [03:34.23]他终于抬起头来 [03:35.35]问 [03:37.91]就是你写的这些理由吗 [03:42.61]就是的 [03:46.51]不休学不行吗 [03:49.27]不行 [03:51.90]亲戚全都帮不上忙吗 [03:55.98]亲戚也都穷 [04:02.26]可是你休学一年 [04:04.76]家里的经济状况也不见得能改变 [04:07.80]一年后你怎么能保证复学呢 [04:13.51]于是我就信心十足的告诉他我父亲的精确安排计划 [04:19.45]待到明年我哥哥初中毕业 [04:22.21]父亲谋划着让他投考师范学校 [04:25.77]师范生的学杂费和伙食费全由国家供给 [04:29.99]据说还发三块钱零花钱 [04:33.11]那时候我就可以复学接着念初中了 [04:40.84]我拿父亲的话给他解释 [04:42.90]企图消除他对我是否复学的疑虑 [04:48.42]我伯伯说来 [04:49.82]他只能供得住一个中学生 [04:52.28]俺兄弟俩同时念中学 [04:54.62]他供不住 [05:00.27]我没有做更多的解释 [05:04.81]我的爱面子的弱点早在此前已经形成 [05:10.11]我不想再向任何人重复叙述我们家庭的困窘 [05:16.83]父亲是个纯粹的农民 [05:18.95]供着两个同时在中学念书的儿子 [05:22.71]哥哥在距家四十多里远的县城中学 [05:25.81]我在离家五十多里的西安一所新建的中学就读 [05:31.84]在家里 [05:33.08]我和哥哥可以合盖一条被子 [05:35.96]破点旧点也关系不大 [05:40.82]先是哥哥 [05:42.12]接着是我 [05:43.70]要离家到县城和省城的寄宿学校去念中学 [05:47.96]每个人就都得有一套被褥行头 [05:51.23]学费杂费伙食费和种种花销都空前增加了 [05:57.69]实际上 [05:58.23]轮到我考上初中时 [05:59.97]已不再是考中秀才般的荣耀和喜庆 [06:03.21]反而变成了一团浓厚的愁云幽雾 [06:05.81]笼罩在家世无远的上空 [06:10.55]我的行装已不能像哥哥那样有一套新被子 [06:15.29]新褥子和新床单 [06:17.37]被简化到只能有一条旧被子卷成小卷背进城市里的学校 [06:25.37]我的那一溜床板终日裸露着缝隙宽大的木质板面 [06:30.82]晚上就把被子铺一半 [06:33.94]再盖上一半 [06:38.10]我也不能像哥哥那样由父亲把一整袋面粉送交给学生灶 [06:43.42]而只能是每周六回家来背一袋杂面馍馍到学校去 [06:49.19]因为学校早商的管理制度规定一律叫麦子面 [06:53.35]而我们家总是短缺麦子 [06:55.53]而包谷面还算宽裕 [07:05.05]这样的生活我并未意识到有什么不好 [07:09.61]因为碑模上学的学生远远超过能搭得起灶的学生人数 [07:15.57]每到三顿饭时 [07:17.25]背模的学生便在开水灶的一排供水龙头前排起五 [07:21.95]六列长队 [07:23.76]把掰碎的各色模块装进各自的大号搪瓷缸子里 [07:28.80]用开水浸泡后点三人一堆 [07:31.80]五人一伙 [07:32.84]围在乒乓球台的周围进餐 [07:36.57]佐菜大都是花钱买的猪篓咸菜或加制的腌辣椒 [07:42.63]缩小和争论的声浪甚至压倒了那些从灶房领取炒菜和热饭的贵族阶层 [07:50.95]这样的念书生活终于难以为继 [07:55.30]父亲供给两个中学生的经济支柱 [07:58.56]一是买粮 [08:00.00]一是买树 [08:02.16]而我印象最深的 [08:03.60]还是买树 [08:07.18]父亲自青年时就喜欢栽树 [08:10.48]我们家四 [08:11.14]五块滩地地头的灌渠渠沿上 [08:13.86]是纯一色的生长最快的小叶杨树 [08:17.70]稠密到不足一步就是一棵 [08:20.46]粗的可做领条 [08:22.24]细的能当船子 [08:26.22]父亲卖树早已打破了先大后小 [08:30.08]先粗后细的普通法策 [08:32.96]一切都是随买家的需要而定 [08:36.02]需要领条就任其选择粗的 [08:39.58]需要船子就让他们砍伐细的 [08:44.98]所得的票子全都经由哥哥和我的手交给了学校 [08:51.00]或者换来书籍 [08:52.10]课本和作业本 [08:53.52]以及哥哥的菜票 [08:55.06]我的开水费 [08:59.08]树卖掉后 [09:00.40]父亲便迫不及待的刨挖树根 [09:04.17]指头粗细的毛根也不轻易舍弃 [09:07.65]把树根劈成小块晒干 [09:09.99]然后装到两只大竹条笼里挑起来去赶集 [09:13.93]卖给集镇上那些饭馆 [09:15.99]药铺或供销社单位 [09:20.32]一百斤劈柴的最高市价为一点五元 [09:24.54]得来的快 [09:25.20]把钱也都由上述的相同渠道花掉了 [09:32.86]直到滩地上的小叶杨树在短短的三 [09:36.32]四年间全都砍伐一空 [09:38.90]地下的树根也淘挖干净 [09:41.56]去岸上留下一条新插的白杨枝条或手腕粗细的小树 [09:52.85]我上完初一第一学期 [09:55.55]寒假回到家中 [09:57.37]便预感到要发生重要变故了 [10:01.90]新年佳节弥漫在整个村乡里的喜庆气氛 [10:06.24]与我父亲眉遇见的那种根深蒂固的忧虑形成强烈的反差 [10:15.10]直到大年初一刚刚过去的当天晚上 [10:19.06]父亲便说出来谋划已久的决策 [10:25.52]你得休一年 [10:26.50]学一年 [10:31.76]他强调了一年这个时限 [10:36.81]我没有感到太大的惊讶 [10:39.83]在整个一个学期里 [10:41.65]我可盼星期六回家 [10:43.89]又惧怕星期六回家 [10:48.28]我那年刚交十三岁 [10:50.12]从未出过远门 [10:51.72]而一旦出门便是五十多里远的陌生的城市 [10:55.54]只有星期六才能回家一趟去背馍 [10:58.54]且不说一周里一天三顿开水泡馍所造成的对一碗面条的迫切渴望了 [11:09.84]然而每个周六在吃罢一碗香喷喷的面条后 [11:13.98]便进入了感情危机 [11:16.84]我必须说出明天返校时要拿的钱数 [11:21.78]一元班会费或五毛集体买理发工具的款项 [11:28.98]我知道一根丈五长的船子只能卖到一点五元钱 [11:35.56]一丈长的船子只有八角到一块的浮动区 [11:43.01]我往往在提出要钱树木之前就折合出来 [11:46.53]这回要扛走父亲一根或两根船子 [11:49.91]或者是多少斤树根劈柴 [11:55.47]我必须在周六晚上提前提出钱数 [11:59.79]以便父亲可以从容的去借款 [12:05.73]每当这时 [12:07.35]我就看见父亲顿时阴沉下来的脸色和眼神 [12:11.97]同时夹杂着短促的叹息 [12:18.16]我便低了头 [12:19.98]或扭开脸 [12:21.60]不看父亲的脸 [12:25.62]母亲的脸色同样忧愁 [12:28.18]我似乎可以看 [12:30.64]而父亲的脸眼一旦成了那种样子 [12:33.72]我就不忍对看 [12:35.36]或者不敢对看 [12:39.68]父亲生究的是一脸的豪壮气色 [12:42.74]高眉骨 [12:43.56]大眼睛 [12:44.54]通直的高鼻梁和鼻翼两边很有力道的两道弯钩 [12:50.18]忧愁萌姐在这样一张脸上似乎就不堪一睹 [12:59.04]我曾经不止一次的产生过这样的念头 [13:03.36]为什么一定要念中学呢 [13:07.04]村子里不是有许多同龄伙伴没有考取初中 [13:10.66]仍然高高兴兴的给牛割草 [13:12.76]给造立石柴吗 [13:15.90]我为什么要给父亲那张脸上周期性的制造忧愁呢 [13:24.08]父亲接着就讲述了他得让哥哥一年后投考师范的谋略 [13:30.20]然后可以供我父学念初衷了 [13:34.60]他怕影响一家人过年的兴头 [13:37.70]所以压在心里 [13:39.00]直到过了初一才说出来 [13:44.73]我说 [13:46.91]休学 [13:50.15]父亲安慰我说 [13:53.89]休学一年不要紧 [13:55.59]你年龄小 [14:00.18]我也不以为休学一年有多么严重 [14:03.14]因为同班的五十多名男女同学中 [14:05.80]有不少人都结过婚 [14:07.95]既有孩子的爸爸 [14:09.52]也有做了妈妈的 [14:11.92]这在五十年代初并不奇怪 [14:15.26]解放后才获得上学机会的乡村青年 [14:18.24]不限年龄 [14:20.21]我是班里年龄最小 [14:22.01]个头最矮的一个 [14:23.75]座位排在头一张课桌上 [14:28.73]我轻松的说 [14:31.37]过一年个子长高了 [14:33.33]我就不坐头排头一张桌子嘞 [14:35.95]上课扭的人脖子疼 [14:40.45]父亲依然无奈的说 [14:44.61]哎 [14:45.63]钱的来路断嘞 [14:48.51]树卖完了 [14:55.38]他放下夹在指缝间的木质长杆蘸水笔 [14:59.10]合上一本很厚很长的登记簿 [15:02.26]站起来说 [15:05.30]你等等 [15:06.26]我就来 [15:09.81]我就坐在一张椅子上等待 [15:12.41]总是止不住他出去干什么的猜想 [15:17.47]过了一会儿 [15:18.55]他回来了 [15:19.73]情绪有些亢奋 [15:21.09]也有点激动 [15:22.89]一坐到他的椅子上就说 [15:25.53]我去找校长了 [15:29.75]我明白了他的去处 [15:31.53]似乎验证了我刚才的七种猜想中的一种 [15:35.45]心里也怦然动了一下 [15:39.91]他没有谈他找校长说了什么 [15:42.79]也没有说校长给他说了什么 [15:46.69]他现在双手扶在桌沿上 [15:48.53]低垂着眼 [15:49.69]久久不说一句话 [15:54.53]他又轻轻舒了口气 [15:56.79]拉开抽屉 [15:57.73]取出 [15:58.11]一拉开抽屉 [16:00.28]取出一本公文本 [16:02.00]在桌子上翻开 [16:03.70]从笔筒里抽出那支木杆蘸水笔 [16:06.60]在墨水瓶里沾上墨水后 [16:09.10]又停下手 [16:11.28]问 [16:14.44]你家里就再想不下办法了 [16:20.66]我看着那双自负着忧郁气色的眼睛 [16:23.96]忽然联想到姐姐的眼神 [16:27.82]这种眼神足以使任何被痛苦折磨着的心平静下来 [16:32.46]足以使任何被痛苦折磨的心力交瘁的灵魂得到抚慰 [16:37.12]足以使人沉静的忍受痛苦和劫难而不至于沉沦 [16:46.99]我突然意识到 [16:48.05]因为我的休学致使他心情不好这个最简单的推理 [16:53.23]而在校长 [16:54.07]班主任和他中间 [16:56.01]他恰好是最不应该产生这种心情的 [17:04.16]他是教务处的一位年轻职员 [17:06.74]平时就是在教务处做些抄抄写写的事 [17:10.10]在黑板上写一些诸如打扫卫生的通知之类的事 [17:14.64]我和他几乎没有说过话 [17:17.44]甚至至今也记不住他的姓名 [17:22.20]我便说 [17:24.74]老师 [17:25.74]没关系 [17:27.12]休学一年也没啥关系 [17:29.30]我年龄小 [17:32.74]他说 [17:35.78]白白耽搁一年多 [17:37.12]可惜 [17:39.06]随之又换了一种口吻 [17:40.62]说 [17:42.94]我知道你的名字 [17:44.30]也认得你 [17:45.72]每个班前三名的学生我都认识 [17:54.64]我的心情突然灰暗起来 [17:57.18]而没有再开口 [18:01.19]他终于落笔填写了公文函 [18:03.71]取出公章在下方盖了 [18:06.39]又在切割线上盖上一枚合缝印章 [18:10.73]只知至私下 [18:11.97]并不交给我 [18:13.37]放在桌子上 [18:14.89]然后把我的休学申请书抹上浆糊后贴在公文存根上 [18:22.20]他做完这一切 [18:24.14]才重新拿起修学证书交给我 [18:26.38]说 [18:28.86]装好 [18:30.14]明年复学时拿着来找我 [18:36.24]我把那张硬制纸印制的修学证书折叠了两番 [18:40.14]装进口袋 [18:42.92]他从桌子那边绕过来 [18:45.02]又从我的口袋里掏出来 [18:47.22]塞进我的书包里 [18:49.40]说 [18:51.38]明年这阵儿 [18:53.08]你一定要来复雪 [18:57.22]我向他深深的鞠了躬 [18:59.16]就走出门去 [19:01.40]我听到门后咣当一声闭门的声音 [19:04.60]同时也听到一声当当 [19:09.56]她拢了拢齐间的整齐的头发 [19:11.98]朝我走来 [19:13.10]和我并排在廊檐下的台阶上走着 [19:16.50]两只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 [19:21.98]走过一个又一个窗户 [19:24.80]走过一个又一个教室的前门和后门 [19:29.19]校园里和教室里出出进进着的男女同学 [19:32.95]有的忙着居住册去交费 [19:35.67]有的已经抱着一摞摞新课本新作业本走进教室 [19:40.29]还有从校门口刚刚进来的 [19:42.67]背着被卷魔搭的迟来者 [19:47.96]我忽然心情很不好受 [19:51.40]在争取得到了修学证后 [19:53.34]心劲松了吗 [19:56.56]我很不愿意看到同班同学的熟悉的脸孔 [20:00.42]便低了头匆匆走起来 [20:03.10]凭感觉可以知道 [20:05.91]他也加快了脚步 [20:07.67]几乎和我同时走出学校大门 [20:17.29]学校门口又涌来一波偏远地区的学生 [20:21.03]熟悉的同学便连连问我 [20:24.29]你来得早 [20:25.29]报过名了吧 [20:28.35]我含糊着笑笑 [20:29.93]就走过去了 [20:31.33]想尽快远离正在迎接新学期的洋溢着欢悦气浪的学校大门 [20:40.33]他又喊了一声 [20:43.07]等等 [20:46.01]我停住脚步 [20:48.19]他走过来 [20:48.93]拍了拍我的书包 [20:52.43]甭把修学筝弄丢了 [20:56.21]我点点头 [20:59.65]他这时才有一句安慰我的话 [21:05.49]我同意你的打算 [21:07.67]休学一年不要紧 [21:10.81]你年龄小 [21:15.92]我抬头看她 [21:17.54]猛然看见那双眼睫毛很长的眼眶里溢出泪水来 [21:22.72]像雨雾中正在长议的湖水 [21:26.52]泪珠在眼里打着旋儿 [21:29.04]晶莹透亮 [21:33.77]我顺机垂下头 [21:35.09]避开目光 [21:37.03]要是再在他的眼睛里多驻留一会儿 [21:39.97]我肯定就会嚎啕大哭 [21:43.63]我低着头 [21:44.47]咬着嘴唇 [21:45.75]脚下盲目的拨弄着一颗碎瓦片来抑制情绪 [21:52.48]感觉到有一股热辣辣的酸流从鼻腔倒灌进喉咙里去 [22:00.06]我后来的整个生命历程中 [22:02.40]发生过多少这种酸水倒流的事 [22:05.67]而倒流的渠道却是从十四岁刚来到的这个生命年轮上第一次疏通的 [22:14.95]第一次疏通的倒流的酸水的渠道肯定狭窄 [22:19.73]承受不下这么多的酸水 [22:22.83]因而还是有一小鼓从眼睛里冒出来 [22:26.61]模糊了双眼 [22:28.25]顺手就用袖头开掉了 [22:34.49]我终于扬起头 [22:36.27]鼓起劲儿说 [22:40.13]老师 [22:41.76]我走嘞 [22:45.76]他的手轻轻搭上我的肩头 [22:49.90]记住 [22:51.52]明年的今天来报道复学 [22:58.55]我看见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眼睫毛上滑落下来 [23:03.21]掉在脸鼻之间的谷底上 [23:05.87]缓缓流过一段 [23:07.61]就在鼻翼两边挂住 [23:12.23]我再一次虔诚的深深鞠躬 [23:14.93]然后就转过身走掉了 [23:21.98]二十五年后 [23:24.12]卖树卖树耕劈柴供我念书的父亲在癌病弥留之际 [23:31.42]对坐在他身边的我说 [23:36.29]我有一件事对不住你 [23:40.71]我惊讶的不知所措 [23:48.21]我不该让你休那一年学 [23:56.32]我浑身颤栗 [23:57.84]久久无言 [24:00.62]我像被一吨烈性TNT炸成碎片细末飞向天空 [24:05.24]又似乎跌入千年冰将而冻僵四肢 [24:08.06]冻僵躯体 [24:08.88]也冻僵了心脏 [24:13.04]在我高中毕业名落孙山回到乡村的无边无际的彷徨苦闷中 [24:18.42]我曾经猴急似的怨天尤人 [24:21.88]全都倒霉在修那一年学 [24:27.36]我一九六二年毕业 [24:29.36]恰逢中国经济最困难的年月 [24:32.71]高校招生任务大大缩小 [24:35.71]我们班里剃了光头四个班也仅仅只考取了一个个位数 [24:43.59]而在上一年的毕业生里 [24:45.93]我们这所不属重点的学校也有百分之五十的学生考取了大学 [24:54.42]我如果不是休学一年 [24:56.88]当时一九六一年毕业 [25:00.94]父亲说 [25:04.06]错过一年 [25:06.22]让你错过了二十年 [25:09.44]而今你还算熬出点名堂了 [25:18.12]我感觉到炸飞的碎块细末儿又回归成了原来的我 [25:22.54]冻僵的四肢自如了 [25:24.62]冻僵的躯体灵变了 [25:26.34]冻僵的心又堂堂堂跳起来的时候 [25:31.45]猛然想起休学出门时那位女老师溢满眼眶又流挂在鼻翼上的晶莹的泪珠 [25:41.37]我对已经跨进黄泉路上半步的依然向我忏悔的父亲讲了那一串泪珠的经历 [25:51.91]我称呼伯伯的父亲便安然合上了眼睛 [25:59.11]喃喃的说 [26:02.53]可你怎么不早点给我 [26:10.05]说着女先生说种虔诚祈祷 [26:29.49]当各种欲望膨胀成一股强大的浊流冲击所有大门窗户和每一个心扉的当今 [26:36.73]我便祈望自己如女老师那种泪珠的泪全 [26:40.45]不至堵塞 [26:41.63]更不敢枯竭 [26:44.77]那是滋养生命灵魂的泉源 [26:48.86]也是滋润民族精神的泉源啊 [26:55.99]the童年 [27:19.98]或者在过去的生命中 [27:22.86]我们打下一个个结 [27:25.56]这些劫就预示着我们的将来 [27:29.82]如果你是不幸的 [27:31.28]不必气恼 [27:32.66]不必遗憾 [27:34.60]天上的乌云总会散 [27:36.64]心头的结也会解 [27:40.15]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都将会有交代 [27:45.59]人生的幸运就在于 [27:47.41]即使泪珠滚落 [27:48.97]我们也能够从晶莹的泪光中看到希望 [27:56.01]感谢您收听我的分享 [27:57.61]欢迎您关注微信公众号三六五读书 [28:00.47]收听更多主播音频 [28:02.81]我是超宇 [28:04.03]祝您晚安 [28:06.33]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