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读书《林清玄：红心番薯》[MP3_LRC]

[00:00.00]90听音乐网 www.90T8.com  [00:06.47]我的父亲从黄土地中走来 [00:10.33]历经那么多年 [00:11.95]我能懂得他对土地的热爱 [00:14.50]却始终不能与她感同身受 [00:18.81]父亲理解土地 [00:20.92]他也像土地一样为家庭默默提供着勃勃的生机 [00:29.61]父亲节来临 [00:31.29]与你分享林清玄的这篇红心番薯 [00:35.40]选自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林清玄散文集漫步在青春的河畔 [00:55.95]看我吃完两个红心番薯父亲才放心地起身离去 [01:01.95]走的时候还落寞的说 [01:05.12]为什么不找个有土地的房子呢 [01:11.24]这次父亲本来是因为家里的红心番薯收成 [01:15.53]特地背了一袋给我还挑选几个格外好的 [01:19.94]希望我中在庭前的院子里 [01:23.15]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早已从郊外的平房搬到城中的大厦是根本容不下绿色的地方甚至长不出一株狗尾巴草 [01:34.02]更不要说番薯了 [01:38.69]到车站接了父亲回到家里 [01:41.60]我无法形容父亲的表情有多么失望 [01:45.60]他在屋内转了三圈才放下提着的麻袋愤愤的说 [01:51.96]一年来 [01:53.40]你竟住在无土的所在 [01:58.94]一个人住在脚踏不到泥土的地方 [02:02.18]父亲竟不能忍受这也是我看到他的表情后才知道的 [02:08.71]然后他的分分转变成楠楠 [02:12.90]你住在这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所在 [02:15.45]我带来的番薯要种在哪里 [02:18.78]要种在哪里 [02:23.74]父亲对番薯的感情也是这两年我才深切知道的 [02:30.38]那是有一次我站在就加钱 [02:32.90]看着和的延伸过来的肩膀化在微凉的秋风中摇动着 [02:38.86]那些遍地蔓生的肩膀 [02:40.99]长得有一人高 [02:43.66]我看到较近的肩膀摇动得特别厉害 [02:46.78]凝神注视才突然看到父亲走在那一片肩膀里 [02:51.95]我大吃一惊 [02:54.21]原来父亲的头发和秋天灰白的肩膀花是同一种颜色 [03:00.05]他在遍地间忙的野地里走了几百公尺 [03:04.04]我敬畏能看见 [03:08.48]那时我站在家前的番薯田里 [03:12.24]父亲来到我的面前微笑着问 [03:16.33]在看番薯吗 [03:18.33]你看 [03:19.38]长得像羊头一样大了嘞 [03:23.10]说着他蹲下来很细心地拨开泥土 [03:26.94]捧出一个精壮原始的番薯来 [03:29.98]以一种赞叹的神情注视着番薯 [03:35.36]我带着未能在肩膀化中看见父亲身影的愧疚心情与他面对面蹲着 [03:43.70]父亲突然像儿童一般天真欢愉地叹了一口气 [03:47.81]很自得地说 [03:49.92]你看恐怕没有人番薯中的比我好了 [03:56.20]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个番薯埋入土中 [04:00.62]动作像是在收藏一件艺术品 [04:03.92]神情庄重耳戴哲收获的欢愉 [04:10.64]父亲的神情使我想起幼年关于番薯的一些记忆 [04:16.80]有一次 [04:17.49]我和几位外省的小孩子吵架 [04:20.58]他们一直骂着 [04:22.70]番薯呀 [04:23.99]番薯呀 [04:25.96]我就回骂老玉呀 [04:28.81]老玉呀 [04:31.92]对这两个名词 [04:33.06]我是疑惑的 [04:34.87]回家询问了父亲 [04:37.08]那天他喝了几杯老久神情很是愉快 [04:41.18]他打开一张老旧的地图指着台湾的那一部分说 [04:46.65]台湾的样子 [04:48.81]真是像极了红心的番薯 [04:52.13]你们是这番薯的子弟啊 [04:56.36]而无知的我便指着北方广大的大陆说 [05:02.13]呢这大陆的形状就是一个大的芋头了 [05:06.06]所以外省人是芋仔的子弟 [05:11.43]父亲大笑起来扶着我的头说 [05:15.62]韩囝仔 [05:17.06]我们也是从唐山来的只是来的比较早而已 [05:24.98]然后他用一支红笔 [05:27.50]在地图上将我们遥远的北方故乡有利的话下来牵连到我们所居地台湾南部 [05:36.52]那是第一次在十烛光的灯泡下 [05:39.31]我认识到芋头和番薯原来是极其相似的植物并不是我们想象中那么判然有别地 [05:48.50]也第一次知道原来在东北会落雪的故乡 [05:52.88]也便声着红心的番薯 [05:59.10]我更早的记忆是从我会吃饭开始的 [06:03.52]家里每次收成番薯总是保留一部分填置在木板的棉床底下 [06:10.55]我们的每餐饭中一定煮了1/3 的番薯早晨的稀饭也放了番薯钱 [06:18.29]有时吃腻了 [06:19.67]我就抱怨起来 [06:22.28]听完我的抱怨父亲就激动地说起他少年的往事 [06:28.91]他们那时为了躲警报常常在防空壕里一窝就是一整天 [06:34.46]所以祖母每每把番薯煮好放着 [06:38.04]一旦警报声响起 [06:39.93]父亲的九个兄弟姊妹就每人抱两三个番薯直奔防空壕 [06:45.48]一边啃番薯一边听飞机和炮弹在四处交响 [06:52.34]他的结论常常是 [06:54.80]那时候有番薯吃已经是天大的幸福了 [07:00.80]他一说完这个故事我们只好默默地把番薯吧 [07:04.82]到嘴里去 [07:10.72]父亲的番薯训诫并不是寻常都如此严肃 [07:15.26]偶尔也会说起站前在日本人的小学堂中放屁的事儿 [07:21.16]由于吃多了 [07:22.06]番薯屁 [07:23.32]有时是忍耐不住的 [07:25.59]当时吃番薯又是一般家庭所不能免 [07:30.06]父亲形容说 [07:32.50]因此 [07:33.61]一进了教室往往是战云密布 [07:37.27]不时传来屁声 [07:41.26]而他说放屁是会传染的 [07:44.26]常常一呼百应 [07:45.94]万众揭晓 [07:49.08]有一回 [07:49.59]放屁 [07:50.07]放得太厉害 [07:51.42]全班被日本老师罚跪在窗前 [07:54.87]即使跪着屁声仍然不断 [08:00.52]经过跪的姿势 [08:02.53]屁声好像更想了 [08:06.70]他说这些的时候 [08:08.29]我们通常就吃番薯吃的比较甘心放起屁来也不以为忤了 [08:18.96]然后是一阵战乱 [08:21.09]父亲到南阳打了几年仗 [08:24.67]在丛林之中 [08:26.20]时常从睡梦中把他唤醒 [08:28.69]时常让他在思乡时候落泪的不是别的珍宝 [08:33.16]而是普普通通的红心翻手 [08:36.95]他只考过的香味儿穿过数年的烽火在万金家书也不能抵达的南阳温暖了一位年轻战士的心并呼唤他平安地回到家乡 [08:51.73]他有时想到番薯的香味儿一张相即番薯形状的台湾地图就清楚浮现 [08:59.91]思绪接着往南方移动再来的图像便是温暖的家园 [09:06.70]还有宽广无边 [09:08.62]结满黄金捣碎的大平原 [09:15.61]展后返回家乡父亲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家前家后种满了番薯 [09:22.54]日后遂成为我们家的传统 [09:27.12]加钱种的是白瓤 [09:29.19]番薯粗大 [09:30.72]壮实 [09:31.50]一个可以长到十斤以上 [09:34.26]屋后一小片园地是红心番薯一串一串的果实细小而甜美 [09:43.06]白瓤番薯是为了预防战争逃难而准备的红心番薯则是父亲南阳梦里的相思 [09:54.55]每年父亲从南洋归来的纪念日 [09:57.49]夜里的一餐 [09:58.66]我们通常不吃饭只吃红心番薯听着父亲诉说战争的种种 [10:06.52]那是我农夫父亲的忧患意识 [10:09.43]他总是记得饥饿的年代 [10:11.44]番薯是可以饱腹的 [10:14.06]如今 [10:14.57]回想起来一家人围着小灯 [10:17.09]实属那种镜框 [10:19.49]我在梵高的名画吃土豆的人中几乎看见 [10:23.92]在沉默中是庄重而肃穆的 [10:33.57]在这个近百年来中国最富裕的 [10:36.30]此时此地父亲的忧患 [10:39.30]想来恍若一个神话 [10:42.25]大部分人永远不止有枪声 [10:45.58]只有极少数经过战争的人 [10:48.19]在他们心底有一翻番薯的岁月 [10:52.12]那岁月里永远有枪声时起时落 [11:01.08]由于有那样的童年日后在各地旅行的时候便格外留心番薯的踪迹 [11:08.89]我发现在我们所居的这张番薯形状的地图上 [11:13.18]从最北角到最南端 [11:15.73]从山坡上贫瘠的石头地到河岸边肥沃的沙埔番薯都能坚强的不经由任何肥料与农药儿向四方生长 [11:27.73]并结出丰硕的果实 [11:32.87]有一次 [11:33.92]我在澎湖人口已经迁徙的无人岛上看到人所耕种的植物都被野草吞没了 [11:42.62]只有变声的番薯还和野草争着方寸在无情的海风 [11:48.14]烈日下开出一片淡红的晨曦颜色的话 [11:53.33]而且在最深的土里 [11:55.31]各自紧紧握着拳头 [11:58.40]那时我知道在人所种植的作物之中 [12:02.27]番薯是最强悍的 [12:09.28]这样想着幼年家前家后的番薯话 [12:13.39]突然在脑中闪现 [12:15.97]番薯花的形状和颜色都像牵牛花唯一的不同是牵牛花不论在篱笆上还是在阴湿的沟边都抬头挺胸 [12:26.80]仿佛要探知人世的风景 [12:30.09]番薯花则通常是卑微的依着土地好像在嗅着泥土的方向 [12:39.15]在夕阳江夏之际 [12:41.46]牵牛花开始萎落 [12:44.04]而那时的番薯花却开得正美 [12:47.96]但红晚霞一样的色泽砸满了整片土地 [12:56.95]正如父亲常说 [12:59.26]世界上没有一种植物比得上番薯 [13:03.00]她从头到脚都有用莲花也是美的 [13:08.23]现在台北最干净的菜市场也卖有番薯叶子的青菜价钱还颇不便宜 [13:17.28]有谁想到这再相见是最卑贱的菜是逃难的时候才吃的 [13:31.24]在我居住的地方 [13:33.10]港口本来有一位卖糖番薯的老人 [13:36.92]一个滚圆的大铁锅挂满了 [13:39.53]唐自国的藩属 [13:41.66]开锅的时候一缕扑鼻的香味儿 [13:45.02]由四面扬散出来 [13:47.96]那些番薯是去皮的 [13:50.45]长得很细小 [13:52.25]却总像记录着什么心底的珍藏 [13:57.16]有时候我向老人买一个番薯散步回来吃食呢 [14:02.26]蜜一样的滋味进了腹中却总有一点酸苦 [14:07.77]因为老人的脸总使我想起在烽烟中班 [14:12.72]走过的风霜 [14:19.42]老人是离乱中幸存的老兵家乡在山东偏远的小县 [14:25.98]有一回 [14:26.88]我们为了番薯问题争辩起来 [14:30.20]老人坚称台湾的红心番薯如何也比不上他家乡的红瓤蕃薯 [14:37.80]他的理由是 [14:39.94]台湾多雨水番薯哪有俺家乡的甜 [14:44.87]俺家乡的番薯真是甜得像蜜 [14:51.83]老人说话的神情 [14:53.60]好像当时他一道家乡站在番薯田里 [14:58.56]看着他的神情使我想起父亲和他的南阳我真正知道 [15:08.16]番薯虽然卑微 [15:10.53]它却连接着乡愁的土地永远在相思的天地里吐露新芽 [15:22.17]父亲送我的红心番薯过了许久 [15:25.35]有些要发芽的样子 [15:27.96]我突然想起在巷口卖糖番薯的老人便提了一些去巷口送他 [15:34.47]没想到老人改行卖牛肉面了 [15:38.69]我说 [15:40.64]你为什么不卖地瓜呢 [15:43.73]老人饿然的说 [15:46.63]哎 [15:47.65]这年头儿人连米饭都不肯吃了 [15:52.17]谁来买俺的地瓜呢 [15:57.87]我无奈地提着反手回家 [16:00.66]把番薯袋子丢在地上 [16:02.49]一个番薯从口袋跳出来破了 [16:07.01]露出几种鲜红的血肉 [16:11.26]这些无知的番薯 [16:13.30]为何经过卅年心还是红的不肯改一点颜色 [16:22.95]老人和父亲生长在不同背景的同一个年代 [16:27.66]他们在颠沛流离的大时代里 [16:30.27]只是渺小而微不足道的人 [16:33.38]可能只有那破了皮的红心番薯才能记录他们心里的颜色 [16:39.08]那颜色如清晨的番薯花在晨曦掩映的云霞中曾经心心茂盛过 [16:46.49]曾经以卑微的求跟蕾蕾互相拥抱 [16:50.06]互相温暖 [16:52.38]他们之所以能卑微地活过人事的烽火是因为在心底的深处有着故乡的骄傲 [17:04.33]站在阳台上我看到父亲去年给我的红心番薯 [17:09.81]我任意种在花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