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鑫《白鹿原001》[MP3_LRC]

[00:00.00]90听音乐网 www.90T8.com  [00:01.17]听众朋友 [00:02.35]从今天起 [00:03.37]我们为大家安排的是荣获矛盾文学奖 [00:07.15]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陈忠实的长篇小说白鹿原 [00:13.01]由李野默演播 [00:18.54]白嘉轩后来引为豪壮的是 [00:21.70]他一生里娶过七个女人 [00:25.04]娶头房媳妇时 [00:26.84]他刚刚过十六岁生日 [00:29.36]那是西园上巩家村大户巩增荣的头生女 [00:34.37]比她大两岁 [00:36.42]他在完全无知完全慌乱之中度过了新婚之夜 [00:41.64]留下了永远羞于向人道吉的傻样 [00:45.88]一年以后 [00:47.04]这个女人死于难产 [00:50.62]第二房娶的是南远庞家村殷氏人家庞修瑞的乃干女儿 [00:58.46]这女子又正好比白家轩小两岁 [01:02.51]模样俊秀 [01:03.73]眼睛忽溜 [01:05.25]她完全不知道嫁人是怎么回事 [01:08.29]而白嘉轩此时已经熟知男女之间所有的隐秘 [01:14.05]白嘉轩看着他的慌乱羞怯 [01:16.95]想到自己第一次时候的傻样 [01:19.49]反倒觉得更富刺激 [01:22.34]当他哄唆着把躲躲闪闪而又不敢真实伪拗他的小媳妇裹入身下的时候 [01:30.25]他听到了这女子的不是欢乐而纯粹是痛苦的一声哭叫 [01:36.50]当白嘉轩疲惫的歇息下来的时候 [01:40.10]他才发觉肩膀内侧疼痛钻心 [01:44.56]这女子把他给咬烂了 [01:47.38]白嘉轩负伤膝痛的时候 [01:50.10]心里就吵起了对这个娇灌的有点任性的乃干女儿的恼火 [01:56.81]他正要发作 [01:58.29]这女子却扳过他的肩头 [02:00.49]暗示他再来一次 [02:03.81]一当经过男女间的初次交换 [02:07.23]这女子就变得不可遏制的任性 [02:11.28]这个女人从下轿顶着红绸盖巾进入白家门楼 [02:17.24]到躺进一具薄板棺材抬出这个门楼 [02:21.42]时间尚不足一年 [02:23.88]她是害痨病死的 [02:26.65]第三个女人是北原上樊家寨的一户同样殷实人家的头生女儿 [02:34.55]十六岁的身体发育的像二十岁的女人一样成熟 [02:40.05]这女子要么是早熟 [02:42.09]要么是婚前有过男女间的知识 [02:45.15]一钻进被窝就把白嘉轩紧紧的搂住 [02:48.83]双臂上显示着急迫与贪婪 [02:52.95]这个像一团绒球一样的女人在白嘉轩的怀里缠不过一年 [02:59.49]就瘦成了一根干枯的苞谷杆子 [03:03.33]最后吐血而死 [03:07.11]第四个女人是南远靠近山根儿的米家铺村的 [03:12.86]对这个女人 [03:14.14]白嘉轩几乎没有留下什么记忆 [03:17.88]这女人似乎对白嘉轩的所有作为毫无反应 [03:23.26]嘉轩要来 [03:24.36]她绝不推拒 [03:26.04]嘉轩不要的时候 [03:27.36]她从不粘嘉轩 [03:29.67]他从早到晚只是做着他应该做的事 [03:33.29]而几乎不说一句话 [03:36.59]这女子死的时候 [03:38.29]家轩不在家 [03:39.79]她到镇上去了 [03:41.79]回来的时候看见他的嘴死死的咬着背角 [03:46.17]指甲抓掉了 [03:47.65]手上的血尚未完全干涸 [03:50.79]炕边和炕席上凝结着发黑的血污和被指甲抓扣的印痕 [03:57.83]听说是午后突然肚子疼 [04:00.95]父亲找他不在 [04:02.21]就去镇上请来冷先生中医 [04:05.53]冷先生断为羊毛经 [04:08.37]扎针放血时 [04:09.85]血已变成黑色的稠汁 [04:12.17]放不出来 [04:14.23]这女子死的十分痛苦 [04:16.69]浑身扭蜷成一只干虾 [04:20.73]连着死了四个女人 [04:23.21]白嘉轩怕了 [04:25.29]开始相信村人早就怯怯着的关于她命硬的传闻 [04:30.95]怕是注定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04:35.49]他的老子秉德老汉为他张罗再定再娶 [04:39.85]他劝父亲暂缓一缓再说 [04:43.70]秉德老汉把嘴唇对准水烟壶的烟筒 [04:47.84]噗的一声吹出烟灰 [04:50.34]又捻着黄亮绵软的烟丝装入烟筒 [04:54.24]又吹着了火纸 [04:56.18]鼻孔里喷出两股浓烟 [04:59.34]不容置疑的说 [05:02.52]再卖一匹罗军儿 [05:05.28]第二天晌午 [05:06.80]秉德老汉就牵着罗军儿上白鹿镇去了 [05:11.14]回来的时候 [05:12.24]天已擦黑 [05:14.04]他扔下那条半截铁链半截皮绳的缰绳 [05:18.44]告诉儿子说 [05:20.77]媳妇说成了东原上李家村儿木匠魏家的三姑娘 [05:27.53]这个女子是一个穷家女子 [05:31.07]门不当户不对 [05:32.97]已经无从顾忌 [05:35.52]木匠魏老三养下五个女子 [05:38.22]正愁养活不过 [05:40.28]只要给高金聘礼 [05:42.04]不大注重男人命软命硬的事 [05:46.80]这个时候 [05:48.04]远远近近的村子热烈的流传着远不止关于嘉轩命运 [05:54.59]而是关于嘉宣生理上的种种密文 [05:59.44]只有像木匠魏老三这种恨不得把女子踢出门去的人 [06:04.38]才能吃这号名亏 [06:07.17]当婚事按照祖传的严格程序和礼仪加紧筹办的重要关头 [06:14.35]秉德老汉却突然抱死了 [06:19.13]那是麦子杨花 [06:20.83]油菜干荚的时节 [06:23.67]刚交农历四月 [06:25.31]捷岭正值小满 [06:27.79]脱下了棉衣棉裤 [06:29.75]换上单衣单裤的庄稼人仍然不堪燥热 [06:35.31]这天午后 [06:36.41]秉德老汉叮嘱过长工陆三喂好牲口之后 [06:40.47]就躺下来像往常一样的歇息一会儿 [06:44.81]每天午饭后 [06:46.15]他都要歇上这么一会儿 [06:49.27]然后整个后晌他都是精力充沛 [06:52.69]意志集中于手中的农活 [06:55.65]往往逼得比他年轻的长工陆三气喘吁吁 [07:00.39]汗流浃背也不敢有片刻的怠慢 [07:05.73]秉德老汉从来不骂长工 [07:08.67]更不必说动手动脚打了 [07:12.09]说定了的身价工钱也是绝对不少付一声译文 [07:17.89]他和长工在同一个铜盆里洗脸 [07:21.31]做一张桌子用餐 [07:23.88]他用过的长弓都给他出尽了力气 [07:27.22]而且成了交易甚度的朋友 [07:30.56]满园都传诵着白鹿村白秉德的佳话好名 [07:37.12]这天秉德老汉刚躺下 [07:40.56]就滋滋润润的迷糊了 [07:43.99]他梦见自己坐着牛车 [07:46.43]提着镰刀去割麦子 [07:49.13]头顶呼啦一个闪亮 [07:51.31]满天流火纷纷下坠 [07:53.81]有一团正好落在他的胸膛上 [07:56.45]烧的皮肉吱吱作响 [07:58.99]他一下子就从牛车上翻跌到满是黄土尘屑的车辙里 [08:05.66]惊醒之后 [08:07.08]他已经跌落在炕下的砖地上 [08:10.70]他摸摸胸脯 [08:12.50]完好无损 [08:14.00]并无留火灼烧的痕迹 [08:17.15]而心窝里头着实火烧火燎的 [08:20.73]像有火焰呼呼的喷出 [08:23.35]灼伤了喉咙 [08:24.67]口腔和舌头全都变硬了 [08:27.45]变僵了 [08:28.53]变得干涸了 [08:31.27]他的女人听到响动 [08:33.17]跑进屋来抱他 [08:35.05]拉他 [08:35.91]都无法使他爬到炕上去 [08:38.84]立即惊慌失措的呼喊儿子 [08:41.12]嘉轩和长工陆三 [08:43.88]三个人一起把秉德老汉抬到炕上 [08:47.00]又一起俯下身 [08:48.52]焦急而情切的询问哪儿出了毛病 [08:52.98]可是秉德老汉已经不能说话 [08:56.26]只是用粗硬的指头上的粗硬的指甲扒抓着自己的脖颈和胸脯 [09:03.28]嘉轩和母亲全都急傻了 [09:07.16]只有长工陆三脑筋尚未混乱 [09:10.52]忙喊着 [09:11.60]快去请先生啊 [09:13.92]嘉轩得到提醒 [09:15.42]随即跑出院子 [09:17.06]奔白鹿镇请先生去了 [09:21.13]白鹿镇在村子西边一条小街一家药铺 [09:26.33]冷先生坐堂就诊 [09:28.97]兼营中药 [09:31.00]冷先生听嘉宣说了病状 [09:33.32]心里就明白了八九成 [09:35.64]从抽屉里取出一只皮包 [09:37.90]挂到裤腰带上 [09:39.50]急忙赶到白家来 [09:42.89]冷先生是白鹿原上的名医 [09:46.01]他穿着做工精细的米黄色蚕丝绸衫 [09:50.29]黑色绸裤 [09:51.97]一抬足 [09:52.75]一摆手 [09:53.65]那绸衫绸裤就忽悠悠的抖 [09:57.09]四十多岁的年纪 [09:58.63]头发黑如墨染 [10:00.41]油亮如同打蜡 [10:02.11]脸色红润 [10:03.43]双目青明 [10:05.98]冷先生看病不管门楼的高矮 [10:09.48]更不因人费诊 [10:12.08]柴东用轿子抬他 [10:13.76]或用垫了毛毯的牛车拉他 [10:15.88]他去 [10:16.94]穷人拉一头毛驴接他 [10:18.84]他也去 [10:20.14]连毛驴也没有的人家请他 [10:22.34]他就步行 [10:24.44]财东给他封金赏银 [10:26.48]他照收 [10:27.10]不拒熊汉家给几个铜元麻钱儿 [10:30.14]他也坦然的装入衣兜 [10:32.36]穷的一时拿不出钱的人 [10:34.20]他不逼不缩 [10:35.40]甚至连问也不问 [10:37.50]因此他落下了好名望 [10:42.13]冷先生一进门 [10:44.05]就看见炕上麻花一样扭曲着的秉德老汉仍然像狗似的在呜呜嗷嗷的身怀 [10:52.60]他不动声色 [10:53.88]冷着脸摸了左手的脉 [10:55.92]又捏了捏肚腹 [10:57.68]然后用双手掀开秉得老汉的嘴巴看了看 [11:01.88]转过身来问嘉轩 [11:04.42]有烧酒没有 [11:06.69]嘉轩的母亲白兆氏连声音着说 [11:09.23]有 有 有 [11:10.51]转身就把一整瓶烧酒给取来了 [11:14.71]一切都严格按照冷先生的吩咐进行 [11:19.13]冷先生把一块钢板塞进了秉德老汉的口腔 [11:23.77]用左手食指一分 [11:25.39]就变成了一个v字形的撑板 [11:28.15]把秉德老汉的嘴翘撑到了极限 [11:32.26]他的右手里拿着一根正在烧酒火焰上烧的发红变黄的钢针 [11:38.06]一下子就戳进了秉德老汉的喉咙 [11:41.44]旁人尚未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11:43.90]钢针已经拔出 [11:45.60]只见秉德老汉嘴里冒出一股蓝烟 [11:48.48]散发着皮肉焦灼的奇臭气味 [11:53.17]冷先生一边擦拭着工具 [11:55.47]一边说 [11:56.91]放开手 [11:58.29]完了 [11:59.75]随之吹熄了烧酒碗里的火苗 [12:03.33]秉德老汉像麻花一样扭曲着的腿脚手臂松弛下来 [12:09.03]散散伙伙的随意摆置在炕上 [12:12.01]一动不动 [12:13.37]完全安定下来了 [12:16.37]他的口里开始淌出一股乌黑的粘液 [12:20.19]叫人看了恶心 [12:22.37]白嘉轩用毛巾小心翼翼的给他擦拭着 [12:28.49]病得老汉渐渐的睁开了眼睛 [12:32.67]冷先生 [12:33.69]白兆氏 [12:34.81]嘉轩和陆三同时发现了这一伟大的转迹 [12:40.07]同时发现了危气的岩帘里有一缕表示生命回归的光 [12:45.57]像是阴霾的云缝卸下一缕柔和的而又是生机勃勃的阳光 [12:52.03]三个人同时惊喜的哎呀一声 [12:54.77]不约而同的转过溢着泪花的眼看着冷先生 [13:00.67]冷先生还是灌肠那副模样 [13:03.53]说 [13:04.71]给灌一点凉开水 [13:07.37]三个人手忙脚乱而又小心翼翼的给那个扩大的嘴巴灌了几勺开水 [13:14.45]秉德老汉竟然就神奇的坐了起来 [13:17.65]抓住冷先生的手说开了笑话 [13:21.21]哎呀 [13:21.95]冷侄儿啊 [13:23.23]我给阎王爷的生死步子上正打勾呢 [13:27.03]猛的一下 [13:28.03]不知道是谁从我手里抽走了毛笔照纸捅进我喉咙里 [13:33.25]我还给阎王爷说 [13:34.77]你看 你看 [13:35.57]这可怪不了我啊 [13:37.09]原来是你呀 [13:39.59]三个人流着眼泪笑出了声 [13:43.21]禀得老汉嗔怪老伴儿说 [13:45.65]还不赶快给先生拾道茶饭 [13:49.11]白兆氏带着怠慢了恩人的歉意慌忙离去了 [13:54.35]噪间传来很响的天水的瓢声和风响声 [14:00.45]冷先生坐下来也不说话 [14:03.51]结果嘉宣递给他的秉得老汉的那把白桶水烟壶就悠悠的吸了起来 [14:10.93]白兆氏端来一只金边细瓷碗 [14:14.09]里面沉着三个洁白如玉的荷包蛋 [14:18.23]冷先生只用一个手势就表示出不容置疑的坚决拒绝 [14:24.97]白兆士还想说上点什么提及的话 [14:29.29]这时候秉德老汉的手脚却随着身子的突然仰倒又扭起了麻花 [14:35.59]而且更加剧烈 [14:38.09]眼里的活光很快的收敛 [14:40.93]又是一片垂死的神色 [14:43.95]呜呜哦 [14:44.75]狗一样的叫声又从喉咙里涌了出来 [14:48.99]已经完全解除了心理负载的女人 [14:52.27]儿子和长工大惊失色 [14:55.43]骤然间意识到他们高兴的太早了 [14:58.97]危机并没有根除 [15:01.39]一下子就陷入了更加沉重的二次打击之中 [15:07.54]冷先生依然不慌不忙 [15:10.32]照迁办理 [15:12.02]重新在燃烧的烧酒的蓝色火焰里制烤壳板和钢针 [15:17.99]三个人不用吩咐已经分别按住了秉德老汉的头 [15:22.71]手和腿脚 [15:24.29]通红的钢针再次捅进喉咙 [15:27.19]又是一股带着焦臭气味的蓝烟 [15:31.78]秉德老汉又安静了下来 [15:34.84]继而眼里又泛出火光来 [15:38.74]但是这次 [15:40.04]他可没说什么给阎王生死簿上打勾画圈之类的笑话 [15:46.56]三个人的脸上和眼里的疑云凝滞不散 [15:51.62]冷先生收拾起那只搓磨的紫红油亮的皮夹 [15:55.94]重新系到裤腰带上 [15:58.10]准备告辞 [16:00.16]嘉轩和母亲以及长工陆三一齐拉住了冷先生的胳膊 [16:05.80]说 这样子 [16:06.84]你咋敢走呢 [16:08.48]你走了 [16:09.02]再犯了可咋办呢 [16:11.62]冷先生平板着脸说 [16:15.28]常言说 [16:16.82]有个再一再二 [16:18.86]没有再三再四 [16:21.54]再不犯了 [16:22.86]算是老叔福大命大 [16:25.46]万一再三再四的发生 [16:28.82]我夺了他打勾画圈的笔杆也不盯上了 [16:34.42]冷先生说罢 [16:35.64]就走出屋门 [16:37.18]走过院子 [16:38.40]走到街门外头来 [16:41.04]嘉轩一边送行一边问 [16:43.32]父亲得下的是个啥病 [16:45.84]冷先生说 [16:47.89]虾虾病 [16:49.79]家轩几乎无力再走进门楼 [16:52.89]这瞎下病的不言自明的确切含义就是绝症 [17:00.81]冷先生走了以后 [17:02.69]嘉宣和他妈赵白氏以及长工陆三在炕上和炕下把秉德老汉团团围定 [17:11.55]像是最忠诚的卫士监护着国王 [17:16.35]他和母亲给病人喂了一勺糖水 [17:20.01]提心吊胆如履薄冰似的希望着能够度过那个可怕的间隔期而不要再发病 [17:29.47]秉德老汉用他十分柔弱十分哀婉的眼光扫视了围着他的三个人 [17:37.33]又透过他们包围的空隙扫视了整个屋子 [17:42.69]大约是他发现冷先生不在了 [17:45.85]他迟疑了一下 [17:47.23]就闭上了眼睛 [17:49.86]再睁开的时候 [17:51.34]就透出了一股死而无遗的沉静 [17:56.40]他已经预感到时间有限了 [18:00.48]一下子就把沉静的眼睛盯住儿子 [18:04.10]嘉轩不容置疑的说 [18:08.10]我死了 [18:10.44]你把木匠魏家的人赶紧取回来 [18:17.02]爸 [18:18.00]先不说那事儿 [18:19.90]先给你治病 [18:21.36]病好了再说 [18:23.10]我说的就是我死了的话 [18:27.11]你当面答应我 [18:30.75]呃 [18:32.13]真 真要那样 [18:34.65]那也得三年佛孝满了以后啊 [18:37.49]这是礼仪呀 [18:39.69]不孝有三 [18:42.35]无后为答 [18:45.59]你把书念到狗肚里去了 [18:49.19]咱们白家几辈了 [18:51.65]财旺人不旺 [18:55.03]你爷爷是个蛋辈儿 [18:58.05]守着我一个蛋辈儿 [19:00.81]到你还是一个蛋辈 [19:04.61]白家的男人都短寿 [19:08.57]你老爷爷活到四十八 [19:11.55]你爷爷活到四十六 [19:15.25]我算活得最长了 [19:17.35]我活过了五十大关 [19:20.31]你守三年孝就是孝子了 [19:25.21]你绝了后 [19:26.37]才是大逆不孝呢 [19:29.71]听了这话 [19:31.07]嘉轩的头上开始出虚汗了 [19:35.31]过了四房娶五房 [19:39.01]凡是走了的都命定 [19:41.89]不是咱白家的人存不住 [19:46.40]是欠人家的财还没还完 [19:50.40]我只说一句 [19:52.88]哪怕卖牛卖马卖地卖房卖光卖净 [20:01.62]嘉轩虽然看见母亲在给他使眼色 [20:04.74]却说不出口 [20:06.76]哪有三年孝期未过就办红事的道理呢 [20:11.65]正僵持间 [20:12.83]秉德老汉又扭动起来 [20:15.13]眼里的活光疏忽隐退 [20:17.89]嘴里又发出呜呜呜呜的狗一样的叫声 [20:21.33]三个人全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20:25.97]白嘉轩的一只手腕突然被父亲捉住 [20:29.47]那指甲一阵紧似一阵的直往他的肉里头扣 [20:34.90]父亲垂死的眼睛放出了一股凶光 [20:39.10]嘴里的白沫不断的涌出 [20:41.56]他在炕上扭翻滚动 [20:43.94]那只手却绝对不放松 [20:47.54]母亲急了 [20:49.70]儿啊 [20:50.88]快给你爸一句话呀 [20:54.02]陆三也急了 [20:55.72]你就赢下来嘛 [20:58.82]贾轩哇的一声哭了 [21:02.04]啊 [21:04.30]我听你的嘱咐 [21:06.52]你放心 [21:09.17]秉德老汉立时松了手 [21:11.49]往后一仰 [21:12.69]蹬了蹬腿儿就气绝了 [21:18.21]白嘉轩一声哭嚎 [21:20.13]就昏死了过去 [21:22.32]等到他被救醒的时候 [21:25.02]父亲已经穿上了老衣 [21:27.52]香蜡已经在灵桌上焚烧 [21:31.28]鲁三说 [21:33.10]你不能再哭了 [21:35.12]向安顿丧事 [21:36.84]你不做主 [21:38.02]旁人没法举动 [21:41.01]嘉宣当即和族里继为长辈商量丧事先定必办不可的事 [21:47.93]派出四个进门子的族里人 [21:50.35]按东南西北四路分头去给亲戚好友报丧 [21:55.98]派八个远门子的族人日夜换班去打墓 [22:00.24]在阴阳先生为定准穴位之前 [22:03.42]先给坟地推砖做孤墓的准备事项 [22:08.20]整个丧事都按照原定的程序进行 [22:12.37]七天以后 [22:13.43]秉德老汉就在祖坟坟地上占据了一个位置 [22:18.43]一个新鲜的湿漉漉的黄土堆成的母疙瘩 [22:24.43]他的坟堆按照长幼排在父亲坟堆的下手靠左的位置 [22:31.32]在他坟堆的右面 [22:32.84]不言而喻 [22:33.82]是留给白兆氏将来先逝的时候安居的地方 [22:40.18]这件悲凉的丧事 [22:41.98]总算是过去了 [22:44.16]屋里走了父亲一个人 [22:46.30]屋院里顿然空寂的令人窒息 [22:50.57]这个有着三地房屋的四合院里 [22:53.43]几乎整个晚上和白天都没有一丝声响 [22:59.41]这天晚上 [23:00.51]母亲问白嘉轩什么时候打算娶妻 [23:04.43]他说 [23:04.79]起码得过了周年以后 [23:07.48]母亲说 [23:08.08]不要等了 [23:09.34]等也是白等 [23:11.04]再说家里太孤清了 [23:13.18]他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这么多家务 [23:16.98]白嘉轩说 [23:19.20]那就过了百日再办吧 [23:21.68]可母亲说 [23:22.72]连百日也不要等了 [23:25.08]七期过了就办 [23:27.53]实际的情况是 [23:28.83]过了两个月 [23:30.03]当麦子收割完毕 [23:32.13]地静长光秋田播种之后的又一个仅次于冬闲的夏闲时节里 [23:39.51]白嘉轩娶回来第五房女人 [23:42.39]木匠魏老三家的三姑娘 [23:46.69]新婚之夜 [23:47.89]入暑难耐 [23:49.73]嘉轩插上了门栓 [23:51.47]转过身就脱下了长袖布衫和长裤 [23:55.39]这时候 [23:55.95]端坐在炕席上的新娘突然趴跪在炕上对他作揖磕头 [24:01.33]祈求嘉轩不要再脱短袖衫和短裤了 [24:05.92]这下倒把嘉轩给弄愣了